長公主一時間竟又舀了一勺。
一勺,一勺,又一勺。
沒多久,發覺那碗桂花奶皮凍竟見了底。
長公主停羹時,還有些恍然。
她這般年紀,講究養身,再好吃的東西,也不會多吃,此時竟然不知不覺吃下去一碗。
可也不覺膩,隻覺那舌尖柔軟處,滋味委實曼妙不可言。
“這是宛城風物?”
她忍不住道,宛城竟能有這般東西?
薑瑤哪裡好說這是超時代的做法。
隻連忙道:“也算不得正經的吃食,宛城的奶兒酥極富盛名,隻是我實在吃不慣,覺腥膩,又兼閨中寂寞,便乾脆自己另琢磨了些。”
又問:“夫人覺得可好?”
長公主原打算擺臉色的,隻此時調羹與空碗還在手,當下麵色一僵,硬邦邦道了句:“不錯。”
薑瑤頓時漾開笑來。
那笑甜滋滋的,仿也若那奶皮凍。
長公主頓感牙疼,等那薑瑤出去,忍不住支了額:“不成,這瑤娘子怕是有巫術。”
“嬤嬤,以後莫要讓她進來。”
肖嬤嬤:……
她自小伴在長公主身邊,知曉,她是老毛病犯了。
長公主可不是一開始便這樣的。
她小時脾氣便爆,還愛吃。
隻後來位置一步步高了,吃的好東西多了,便沒那麼稀罕了,加之要養身,口腹之欲慢慢便淡下來。
可薑娘子那與眾不同的手藝,怕是…
“知道了。”
肖嬤嬤躬了躬身。
長公主轉著串珠兒,道:“正好,趁著浴佛節,叫那幾家都出來相看,也不知道二郎如今調查的怎麼樣…”
—
薑瑤可不知,這一碗奶皮凍反而加速了長公主要將她嫁出去的決心,正想著要如何與那大郎君好好相處,就被牽著黑珍珠在府中到處亂逛的小四郎君逮了個正著。
小四郎君一大早吃到薑瑤送來的奶皮凍正開心著呢,等見到做奶皮凍的人,就更開心。
當下也顧不得心愛的小豬兒了,直接將那繩子撂給伴當,蹦蹦跳跳到薑瑤麵前:“瑤姐姐!你同我上街去吧!”
他道。
一頓飯過。
天空一輪金烏慢悠悠地爬到樹梢,灑了幾許下來。
薑瑤看了眼日頭,,對出門沒什麼興趣。
此時她隻想跟未來的金主爸爸們搞好關係,正要拒絕,小四郎君卻怨怪地說起:“今日當真是無聊。”
“大哥一大早便當值去了,二哥和三哥也不在,都沒人陪我玩。”
薑瑤驚訝:“他們都出去了?”
古代的貴族男人,也都這麼卷的嗎?
她忍不住又看了眼日頭。
按照她推測,現在也才…七點多吧?
小四郎君擺著胖手指兒:“大哥去了金吾衛,二哥在羽林衛,三哥…算了,三哥經常出去,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
說著,又高高興興地問起薑瑤:“阿瑤姐姐,你便陪我出去吧?最近有浴佛節,現下長安已經熱鬨起來了,有那紅發碧眼的胡商,我請瑤姐姐吃糕!”
薑瑤卻不想吃糕。
她怕胖。
不過看著小四郎君那小狗巴巴看著自己的眼神,還是道了句:“好吧。”
小四郎君歡呼一聲,當下撒丫子往滿春堂跑:“我去稟告母親!讓她應了你隨我出門!”
—
長安東坊是住宅區,越靠近皇城,便越顯貴。
而往西,則是用來賣貨的,商鋪林立,鱗次櫛比。
薑瑤坐著馬車,微掀簾子一路看過去。
比起前兩回,此時她方有心緒,悠悠閒閒地看過這長安,隻覺得…大開眼界。
從前總以為古人無今人之智慧。
此時方覺,不論哪個時空,做生意都是一樣的,隻是這時的人階級更明顯,穿著綾羅的人明顯無人敢惹,但有些商鋪的招幡為著顯眼,都快插到馬路上去了。
薑瑤中途,還看到相鄰的兩個鋪子老板吵架,大約是因為一人的招幡過大,擋了自家門楣,穿著衙役的壯漢虎了臉,在那調停。
一路津津有味地看過去,直到一聲:“籲。”
馬車停了下來。
小四郎君先一步跳了出去,薑瑤在紅玉的攙扶下,下了馬車。
一下馬車,在周圍的熙攘裡,薑瑤頓時有種身處古卷的錯覺。
腳下是青石板路麵,來往皆著綾羅綢緞,偶或有那穿著粗布麻衣的貨郎挑擔經過。
不遠處是大河,沿著河兩岸,是一排鋪子。
比起路上所見,此處明顯要更乾淨繁華些。
時不時有腰配長劍的衙役和官差經過。
還有那穿著褐色短打、一看就是窮苦出身的人,在衙役的帶領下,每隔百米便往鋪子門口放一口大缸。
薑瑤在腦中想那大缸的用處。
紅玉似看出她心中疑惑,輕聲道了句:“娘子,浴佛節當晚有花燈,未免引起火災,便提前多備些儲水的缸。”
薑瑤讚歎。
雖則不便,可麵對天災人禍,古人亦有一套流傳下來的方法。
正要再問上兩句,此處是哪兒,卻忽然見一道熟悉的背影在不遠處的巷弄口一閃而過。
是…
三郎君?
他怎會在這兒?
薑瑤拉著莫名的小四郎君,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