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玄也覺得如此。
世間郎君如二哥這般,疏疏朗朗、縱情萬物,哪裡會留情於一塵世俗人?
也如那人…
王清玄將手中朱簽握得更緊,簽頭幾要紮入肉裡,王庭芳微微歎氣,一伸手,還不等王清玄反應過來,手裡的簽便被他取了去。
王庭芳對著天光一看。
【鳳啼籠中,鴛盟破碎。】
他麵色未變,隻手上一用勁,雕工精美的朱簽便被他斷成兩截,王庭芳將書童招來:“阿峰,去找個柴刀,將這簽砍碎了,莫著一點痕跡。”
阿峰連忙應“是”,小心用袖子將那斷簽藏了,果真小跑出去找柴刀。
“二哥,你怎能!”
王清玄惱了,要起身,可才走了兩步,重又坐下來,拿起桌上桃花釀,一口飲儘。
白玉杯內那帶一點粉桃的酒液入喉,帶著意外的甜香,王清玄詫異:“我以為二哥隻喜歡羅浮春的醇厚。”
這酒過於淡了,如同果酒。
桃花香漸漸縈繞周身。
王庭芳卻道:“就是忽然覺得,這酒也不錯。”
他又替王清玄倒了杯,王清玄又一口飲儘。
等那撲鼻桃香在身,她忽而想起鵲兒橋上,那一抹櫻粉色身影。
薑瑤。
薑娘子。
這般俗豔,便也與這桃花釀一般。
王清玄眼眶紅了,也不知想到哪兒處去了,道:“那日,我邀他與我共奏一曲,他拒了,可卻轉身就為那薑娘子吹一曲。”
“還有那日鵲兒橋,我明明也遇險,可他卻奮不顧身,我看著那馬車撞上他身、恨不能以身代,可他卻救她!救那薑娘子!”
“那薑娘子何人?滿長安誰不知、誰不知…”
後麵的話,以她教養,卻是說不出,隻將那酒杯一頓:“二哥,我不服!”
借著幾分酒意,素來驕傲的王清玄對著自己的二哥,抬頭,帶了幾分淒婉道:“二哥,我很不高興。”
“可我不能說我不高興,二哥,你說,他、他到底是何心思…”
王庭芳歎一口氣。
這男男女女的事,可真是煩呐。
遠不如字畫好懂。
他揮退左右,令其在遠處放風,道:“阿玄,男女之事,我是不懂。”
“不過有一些事,我卻比你看得明白。”
“今日母親帶你來大慈恩寺,是托了譽王妃,要讓你與楚昭郎相看,是也不是?”
王清玄點頭。
“母親行事,必定會與父親通氣,得了父親首肯才做。我琅琊王氏嫡女,要與梁國公府相看,便是傳遞出欲與其聯姻之意。”
“天下大勢,你可看得分明?”
“聖人雖明,可年歲已老。太子仁厚,卻失之能耐。譽王年富力強,當年定天下時便隨聖人征戰、戰功彪炳。假想,若譽王有不臣之心,亂世將起——”
王清玄臉色都白了,:“二哥!”
“你這話——”
王庭芳道:“阿玄,你久居長安,不知外間百姓疾苦。”
“若長安亂,什麼人穩?手握兵權之人穩,北梁公手握十萬北梁鐵騎,不論誰當皇帝,都要想法子穩住他。”
“我琅琊王氏屹立三朝不倒,便是這防微杜漸、審時度勢之能,父親許母親來讓你與楚昭郎相看,便是已做好決定,有意與梁國公府結親,父親若出手…”
王清玄麵色漸白又紅。
眸中帶了幾分雀躍。
她明了二哥之意。
若父親出手,自會極力促成她與楚昭之事。
到時,她又何必介意那微末薑娘子呢。
楚昭郎啊楚昭郎。
此時再念起這三字,竟變得有些微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