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那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道路很窄, 蜿蜒曲折,兩邊圍牆和樓道牆壁毫無規律地交錯,每一個路口都有監控, 大半的地方如同迷宮, 走到道路寬闊些的地方, 能看到店鋪, 但店鋪裡都沒有人。
這一片區域之中,活人的數量很少,也不會輕易暴露在人前。
那些圍牆矮樓有新有舊, 舊的圍牆斷壁上已經出現了風化的痕跡, 無人走過的地方積攢了厚厚的塵土。
後來林見秋走遍了這片地方, 看到迷宮邊界是用電網和高牆圍起來的,牆壁上有彈痕有血跡,都已經乾涸。
外麵是茂密的森林,一眼望不到邊際,夜半時偶爾能聽見野獸的嚎叫聲。
監控將所有的出入口都圍得密不透風, 看不到退路。
就像是一個被人刻意隱藏起來的與世隔絕的微型城市。
不過這些信息都是林見秋在很長一段時間之後才慢慢獲取到的。
剛醒過來的那一陣, 他還對此一無所知, 唯一擺在他麵前的線索,除了陌生的房間和屍體以外, 就隻有牆上的一塊白板。
白底黑字寫了一道題——
解出凶手的殺人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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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傷口的痛感太過真實, 林見秋沒辦法將之當做一個玩笑。
等到漸漸習慣了那陣疼痛——或者說已經痛到麻木了之後, 他才慢慢恢複思考的能力。
舌尖之下泛著苦, 滿嘴的血也衝刷不掉, 像是被灌了藥、掛過水之後的感覺,腹部的傷口雖然痛,卻不再流血, 纏著繃帶,被人處理過,勉強保下他一條命。
周圍是封閉的空間,房門緊閉,窗戶很高,四角有攝像頭,對準中心的方向。
林見秋光是起身已經痛得滿身冷汗,更沒有餘力去踹開反鎖的房門。
整個房間空曠陰冷,卻也直白明了,一覽無餘。
解出問題才有出去的可能性,否則就隻能留在這裡等死。
林見秋靠在牆壁上,等著那一陣暈眩過去,視野重新變得清晰。
他強迫自己去注視地上的那具屍體。
林見秋沒有破過案,也沒有去過案發現場,沒有任何犯罪偵查技巧。
但他並不是真的對此一無所知。
年少時在刑警隊裡耳濡目染,閒言碎語裡也有他本能地學習和模仿的東西,他知道判斷一個人的身份和性格時該從哪裡看起,知道屍體死後多長時間分彆應該呈現出什麼樣的狀態……
大學室友是個刑偵迷,拖著他去旁聽過三場犯罪心理學的講座,平時各種案件的報紙湊成厚厚一本簡報。
那些理論大部分存在林見秋腦海深處,很少去觸碰。
直到此刻,他開始去思考。
死者是成年女性,死亡時間至少在一天以上,有些地方已經開始出現腐爛的痕跡,衣物完好,背部血跡很少,致命傷口應該在身前,脖頸處有勒痕,身下的血跡基本已經乾涸,周圍很遠的地方都有血液噴灑的痕跡,很有可能是凶器的匕首掉落在距離屍體很遠的地方。
女人腳上的一隻高跟鞋也掉落到遠處。
地麵上一層厚厚的灰塵,一眼掃過去除了林見秋醒來之後踩出來的那幾個,就隻剩下一種高跟鞋的鞋印。
單從鞋底花紋來看,似乎就是女人自己的腳印。
除此以外,就再沒有任何信息提示。
身份背景、人際關係、出現在這裡的原因,全都一片空白。
就好像這僅僅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道具,而不是曾經活生生的人。
林見秋盯著屍體看了很久,漸漸不再覺得害怕,想的不是她是怎麼死的,而是她生前應該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死前應該很愛漂亮,眼角有暈開的眼影,顯然是化了妝,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當季的最熱的款式——林見秋聽班上的女同學聊過,看起來價值不菲,手上也做了紅色的美甲……
或許也很愛笑,她年紀不算小,眼角有些皺紋,眉間卻很平坦,不像是喜歡皺眉的人。
死亡帶走了她的生機和美貌,留下的隻有扭曲的驚恐與惶然。
林見秋想到了楚教授。
她死的時候也會露出這樣痛苦的神情嗎?
直到他開始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的時候,才驚醒過來。
隻論殺人手法,似乎也並沒有那麼難猜。
林見秋抬頭看了看房梁,又看了看那扇很高的卻空著的窗戶,他注意到角落的某個攝像頭動了一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冷靜下來,一字一句地給出答案的。
那段時間最後的意識已經不甚清晰,他隻記得自己想的是,不能這麼簡單地死在這裡。
可能是在他還沒說完的時候,旁邊的房門忽的“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像是被風吹開似的。
林見秋轉過頭去,對上後麵露出來的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對他笑了一下,林見秋被其中的惡意刺得臉色慘白。
倒下去的時候,有人伸手接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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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後麵不是通向出口的通道,而是“遊樂場”的入口。
林見秋通過了“入場測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