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青年問過:“為什麼是我?”
林見秋答:“因為你沒殺過人。”
這是原因之一。
青年在林見秋之後被扔進來, 看起來既不像是流浪漢也不像是可以被輕易抹除身份的小混混,而像是出身小康家庭的知識分子。
後來他才斷斷續續地提過一些自己的事情,他大學畢業之後進了一家知名企業, 連升幾階之後意外發現高層領導違法犯罪的證據。
因為堅決不肯同流合汙, 他先被更上層的領導假意安撫, 轉頭他跟父母出門旅遊時就遇到交通事故。
他的父母在爆炸中死無全屍, 他昏迷之後醒來,就被丟到了這個地方。
因為年輕時候學過一點武術,他好幾次僥幸活了下來。
但那些將之是做遊戲的人總能想到新奇的辦法來折磨“獵物”, 最近一段時間是投放的食物越來越少, 甚至不需要外人參與, 裡麵的“獵物”就會自發的自相殘殺。
青年卻隻死死守著自己那一點食物,從來不去主動搶奪彆人的。
可以說他是怕惹事,也可以說他是死心眼,心底還剩下一點倔強的堅持。
葉子搶他食物的時候,他明明可以立刻攔下她, 卻遲疑了很久, 直到發現剩下所有的食物都被偷走了之後, 他才咬著牙追上去。
他身上有刀,對著小女孩卻隻拿了木棍。
這人容易心軟, 也容易被騙, 在正常社會裡不是交托全部信任的好人選, 他很容易被當槍使。
但在一群亡命之徒之中, 他寧願餓死也不殺人, 卻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選了。
左右結果不會比死更糟糕了。
林見秋最初慌亂,之後麻木謹慎,再後來觸底反彈, 反倒生出一點活力來。
他不能隻想著自己怎麼在這個地方活下去,更要想怎麼從這裡逃出去,讓那些瘋子得到應有的懲罰。
就算死,也該死在外麵,死在真正有人知道的地方。
否則以後隻會有源源不斷的無辜者被犧牲。
林見秋想的很多,花的時間很短,想到就要去做,空等隻會徒增精神上的痛苦。
當他不再去想眼下要不要活的問題,就仿佛有什麼內在的力量源源不斷,支撐著他站立、思考、跑跳。
光靠著他一個人是肯定不行的。
這是他選擇青年的原因之二——
他需要至少一個跟他一樣擁有一定的“死亡豁免權”的人。
真正想要懲罰一個人,最好讓他獨自站在死人堆裡。
即便他們不想,也會有人想著法兒地幫他們睜眼看到最後。
直到那些人玩膩了。
青年自然清楚這種惡意的玩弄。
最後他隻遲疑了幾秒,點頭應下來,林見秋解開他手上的繩子,跟他擊了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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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姓秦,他們沒有細問過彼此的名字,林見秋一直叫他秦哥。
秦哥為人不算笨,相反也是個聰明人,隻是性格有些衝動,吃軟不吃硬,平平安安活過了二十多年,從未想到過這個世界的一角也會有如此黑暗的一麵。
流落到這座遊樂場裡的人都無暇去打聽彼此的過往,秦哥不知道林見秋是誰,但看他身邊帶著一個毫無關係的小女孩,也就隱約明白他的堅持。
等到他們開始正經討論逃出去的事,也聊起過那之後。
秦哥是從帶他來的人那裡聽說父母被炸死的事的,心裡多少還抱著一點微末的期望,也許那些人是故意騙他。
但無論是不是真的,他說他一定立刻去報警,叫警察把這些人都抓起來。
這話落到彆人耳朵裡,可能會叫他們笑得直不起腰來,肆意嘲笑他天真。
若是警察有用,他們何至於淪落至此?
林見秋倒是沒笑他,隻是提起成功之後的事,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唯一可以稱為牽掛的也就隻有他的父親。
但他寧願父親認為他已經死了,免得再追查下去也落得與母親相似的下場。
想了沒用,不如不想。
林見秋最後看向沉睡的小女孩,看到她頭發上的發卡,才想起來一個願望。
“至少要讓祖國的花朵茁壯成長。”
玩笑的語氣卻讓秦哥心情有些複雜,他心裡想說他也是,可總覺得這句話沉重,由他說出來一定苦巴巴的,索性閉上嘴,將那一口未歎的氣咽回去。
“你說怎麼辦,我都聽你的。”
秦哥把命都交到林見秋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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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跳出對“生與死”的高度在意和緊張,很多因為恐懼和麻木而被忽視的東西就暴露了出來。
玩遊戲自然是要有規則,但是當規則一成不變,遊戲又會變得無趣。
變化意味著另一種新的危險,同時也是漏洞和機會。
那些參與者追求刺激,就勢必不可能恭順忠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