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概是昨晚睡得早,薑蘇上?午十?點就起來了。
對於薑蘇而言,這可以說是起了個大早了。
薑蘇拉開?窗簾,頓時刺眼的陽光刺的她眯起了眼,眯著眼緩了一會兒?才再度睜開?。
今天是個大好天氣,陽光明媚,適合爬爬山騎騎單車這些戶外運動。
在北城這時候街上?大多數的人都穿著長袖,在西城卻已?經大半個城市都已?經換上?了清亮的夏裝。
薑蘇從行李箱裡挑出一條墨綠色的無袖蕾絲連衣裙,墨綠色襯得她皮膚更白,一頭濃密的長發編了一個蓬鬆的斜辮垂在一側的肩膀上?,烏發雪膚,十?分耀眼。
從酒店門口走?出去?,站在馬路邊上?打車,過往的車主,行人,都對她頻頻注目。
——
蔣叔和翟靳聿拜祭完翟靳聿的父母,兩人從南郊回來,車裡的氣氛很?沉重,誰也沒說話。
蔣叔看著窗外,在車路過華庭大酒店的時候,一晃眼,蔣叔就看到了站在路邊上?的少女。
蔣叔愣了一下,就那?麼一晃眼,車就開?到了幾十?米開?外。
蔣叔頓時一個激靈:“停車!靳聿!快停車!”
翟靳聿靠邊停下,疑惑的看著蔣叔:“怎麼了蔣叔?”
蔣叔卻沒時間解釋,把安全帶解開?跳下車,一瘸一拐的朝著酒店門口跑去?。
翟靳聿也跟著下車,跟了過去?。
等到蔣叔走?到剛才少女所站的地方的時候,少女已?經不見蹤影。
翟靳聿見蔣叔一臉焦急,問道:“蔣叔,你看到什麼了?”
蔣叔臉色變幻.......
“不可能?啊......”雖然那?一晃眼,好像就是當年那?個少女,但是二十?年了,再怎麼會保養,也不可能?一點兒?都不老吧?而且剛才也就一晃眼的功夫。蔣叔說道:“可能?我看錯了......”
翟靳聿問:“蔣叔,你沒事吧?”
蔣叔看了翟靳聿一眼,他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當然不可能?把這麼沒有根據的事情告訴翟靳聿,於是搖了搖頭說:“沒事,我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個以前認識的人,應該是我看錯了。”
翟靳聿問:“是很?重要的人嗎?我好久都沒看到你這
麼著急了。”
蔣叔笑了笑,然後說:“走?吧。沒事兒?了。”
——
此時的薑蘇已?經坐車根據老管家提供的地址,到了汪老夫人的住處。
汪老夫人也是個有錢人。
老了的人,大多數都喜歡清靜。
汪老夫人的彆墅位於西城梧桐山的山腳下,這一片也是當地有名的有錢人聚集地。
薑蘇到的時候,汪老夫人正在二樓和一群貴婦人搓麻將,汪老夫人今年七十?有五,一頭銀白色的頭發,但是麵上?的皮膚卻非常緊致,脖子?上?都沒什麼頸紋,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大紅色的唇色襯著身上?的天鵝絨麵的紫色旗袍,手腕上?一個水色極好的碧玉鐲子?,渾身都透著一股貴氣。
麻將桌不是電動的,汪老夫人就是喜歡手搓麻將的那?種感覺,覺得電動麻將桌一點味都沒有。
貴婦人們自然也就陪著汪老夫人手搓了。
汪老夫人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手氣特彆好。
從早上?九點鐘開?打,都贏了十?幾萬了。
對汪老夫人來說,十?幾萬不算什麼,重要的是開?心?。
幾位貴婦人當然也不缺那?幾萬塊,哄得汪老夫人開?心?更重要。
汪老夫人精明,誰要是打牌放水,她下次就不會再約了。
所以久而久之大家就都有默契了。
幾個貴婦都在笑著說汪老夫人今天手氣旺,估計是有好事。
汪老夫人笑著說:“我現在什麼好事兒?都不求,就求我那?幾個孫子?早點給?我找個孫媳婦回來!”
正說笑著呢,這時候傭人走?上?來,對汪老夫人說道:“老太太,樓下有位姓薑的小姐找您。”
汪老夫人打出一張牌,臉上?笑意未斂,問:“姓薑的?誰啊?”
“我以前沒見過。”傭人說。
這個傭人在汪老夫人這裡也做了好幾年了,基本上?來往的小輩她們都是認識的。
薑這個姓,在西城大戶裡沒有。
但是這個姓,卻讓汪老夫人感覺挺親切,讓她想到了一個許多年前認識的老朋友。
而且今天打牌手氣好,她心?情也好,就不介意見一見這位不知名的薑小姐。
汪老夫人說:“先把她請進來吧。讓她在下麵等等,
先泡杯茶,我先打完這一圈......碰!”
傭人把薑蘇請了進來,說汪老夫人正在忙,請她稍等,然後就去?泡茶了。
薑蘇耳尖,聽到上?麵的麻將聲,知道汪老夫人說的正在忙,就是在打麻將。
汪老夫人打完一圈,胡了個條子?清一色,笑嗬嗬的收了錢放在小抽屜裡,招呼一直在旁邊看的年輕少婦過來替她位置。
“老夫人,我不怎麼會打的。”年輕少婦不好意思?說道。
汪老夫人拍拍她的肩笑著說:“輸了算我的,贏了算你的。我先下去?見個客人,一會兒?就上?來。”
然後就下樓見客去?了。
汪老夫人從樓上?下去?,就看到坐在一樓客廳沙發上?的一道背影,一股熟悉感就升了起來,她正莫名呢。
薑蘇仿佛聽到她的腳步,轉過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薑蘇站起身來,對著汪老夫人微微一笑。
幾十?年修身養性,而且到了這把年紀,已?經見過了不少大風大浪,幾乎不會輕易因為什麼事而失態的汪老夫人此時看著薑蘇的臉,卻是臉色驟變!臉上?的神情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震驚!扶著樓梯欄杆的手都情不自禁的收緊了。
“你......你是......怎麼可能??”
若是讓汪老夫人的孫子?輩看到自己那?菩薩似的奶奶做出這等失態的表情,隻?怕也會驚訝不已?。
汪老夫人快步下樓,她許久都沒有走?的那?麼快過了,幾乎是一個箭步就衝到了薑蘇麵前,這麼近距離看,更是和她記憶中的那?個人一模一樣?,她失態叫到:“......薑歡?”
薑蘇笑了:“汪老夫人,我不是薑歡,我是她的孫女,我叫薑蘇。”
汪老夫人被這消息震得有些反應不過來,她驚疑不定地細細打量著薑蘇。
那?臉上?的眼睛、鼻子?、嘴巴,哪一樣?和薑歡的不一樣??特彆是那?雙桃花眼,笑起來的時候,連眼尾的弧度都是一模一樣?的,一樣?濃密烏黑的長發,一樣?雪白的皮膚,就連那?臉上?的神情......從頭到腳,汪老夫人看不出眼前站著的人和幾十?年前的薑歡有任何?區彆,就算是孫女,怎麼可能?祖孫二人長得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區彆,就連雙胞胎
都不可能?長得一模一樣?。
可是如果是薑歡,又怎麼可能?幾十?年不老?
薑歡的確有些異於常人之處,但是她也是人,難道能?長生不老不成?
瞧瞧他們這些人,這些年都老成什麼樣?子?了?
汪老夫人到底是大風大浪過來的,她平複了自己內心?中翻湧的震驚,然後問麵前的少女:“你說你是薑歡的孫女?”
薑蘇點頭:“是。”
汪老夫人說:“那?薑歡呢?”
“她過世了,在我出生之前。”薑蘇說。
“什麼?”汪老夫人再度露出震驚哀傷之色:“怎麼會......”
隨後汪老夫人又問了薑蘇許多關於薑歡的事,比如薑歡最後去?了哪兒?,又是怎麼過世的。
薑蘇還是那?套說辭,隻?說自己出生前薑歡就已?經過世了,她對很?多事都並不清楚。
兩人站著聊了好一會兒?,汪老夫人才回過神來,讓薑蘇坐下,然後自己也挨著薑蘇坐了下來,忍不住握住了薑蘇的手,汪老夫人即便在自己的孫子?孫女麵前,也少這樣?主動親近的。
汪老夫人的目光始終無法從薑蘇的臉上?移開?,依舊清明的眼睛裡帶著悲傷:“你和薑歡實在太像了......簡直就是一模一樣?。”
薑蘇淡淡一笑,說:“趙老爺子?也是這麼說的。”
汪老夫人驚訝:“你見過文昭了?”
“是的。”薑蘇說:“我是從北城來的。來之前,我先去?見了趙老爺子?,是老管家告訴我老夫人的地址。”
汪老夫人的臉色在聽到老管家時更柔和了些:“富生?他身體還好吧。”
“他很?好,身體很?健朗。”薑蘇說道,老管家的壽命會比趙老爺子?高,能?過百歲。
“那?就好。”汪老夫人說道。
觀察汪老夫人的神色,薑蘇猜測,他們應該還另有一段往事。
“汪老夫人,我來找你,是有事情想請你幫忙。”薑蘇說道。
汪老夫人握緊了她的手,望著薑蘇的眼神中滿是慈愛:“叫什麼汪老夫人,叫我奶奶。”
汪老夫人說道:“我是家中獨女,堂親表親中也沒有姊妹,都是哥哥弟弟。我年輕時曾和你奶奶親如姐妹,要不是她不肯,我是要和她結拜的。年輕
時我性子?古怪,不喜歡和人結交,彆人也不喜歡與我結交,若不是薑歡,我也不會變成今天的我。”
說到最後汪老夫人又傷感起來:“不是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怎麼她這個禍害就這麼早早地.......”
薑蘇:......怎麼聽著好像不是什麼誇她的好話啊?
汪老夫人見薑蘇神色古怪,就說道:“當時我們都開?玩笑,說薑歡她就是個禍害......總之你就叫我奶奶,我一見你,就打心?眼裡喜歡。對了,你的爸爸媽媽呢?”
薑蘇毫無心?理負擔的說:“他們也都過世了。”
汪老夫人一怔,想到薑歡當年也是父母雙亡,逃難來的西城,頓時百感交集,拍拍薑蘇的手說:“你和你那?奶奶一樣?,都是可憐人。”
可以想見,薑蘇這千百年來,父母雙亡的設定就沒變過。
薑蘇笑了笑。
看在汪老夫人眼中,隻?覺得薑蘇肯定是嘗遍了人間冷暖,都已?經習慣了,再加上?她那?一張和薑歡一模一樣?的臉,汪老夫人就更覺心?疼。
她拍拍薑蘇的說,慈愛的問道:“乖孩子?,你剛剛說你從北城來,那?你現在住在哪兒?啊?”
薑蘇說:“我住在酒店裡。”
汪老夫人立刻說道:“都到了奶奶家,還住什麼酒店?待會兒?我讓人跟你去?一趟酒店,把行李都搬到家裡來,以後你就在奶奶家裡住下,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你現在讀幾年級的書了?等你住下了,奶奶就幫你安排。”
薑蘇心?想,自己向來不愛交朋友,沒想到在薑歡那?個時期,還交了汪老夫人這樣?一個朋友。
怪不得老管家會讓她來找汪老夫人,顯然是篤定汪老夫人還記著舊情了。
此時聽到汪老夫人說起讀書。
頓時說道:“老夫人,我已?經不讀書了。”
讓她叫汪老夫人奶奶,隻?怕汪老夫人受不起,折了她的壽。
汪老夫人倒也沒注意薑蘇還叫她老夫人,隻?聽到薑蘇說不讀書了,就有些著急的問道:“什麼?不讀書了?我看你的年紀,最多也就十?八歲,也就剛上?大學的年紀。為什麼不讀了?”又想到薑蘇的情況,說道:“你彆擔心?彆的,隻?要你想讀,奶奶就能?給?
你安排。你之前是讀到幾年級不讀了的?”
薑蘇笑:“老夫人,你不必擔心?我。我想您是不是忘了我奶奶當年是做什麼的了?”
汪老夫人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薑歡當年哪裡又是什麼普通人了?
“你是說,你現在和薑歡一樣?,是做那?一行的?”
薑蘇點了點頭。
汪老夫人卻有些一言難儘的看著薑蘇,欲言又止。
最後卻是話鋒一轉,說道:“你之前說要我幫你一個忙,是什麼忙?你儘管說,隻?要奶奶能?幫忙的,一定幫。”
薑蘇就把在山城遇到李秀芝,李秀芝想殺她的事說了。
汪老夫人卻是一聽到李秀芝這個名字臉色就變得厭惡起來,她的反應和趙老爺子?如出一轍:“那?個女人居然還活著?她的命可真?夠硬的,當年我就說直接弄死?,免得留後患,隻?是你奶奶咽不下那?口氣。那?個女人真?是賊心?不死?,幾十?年前害薑歡不成,現在居然還想對你下手。”
薑蘇借機說明自己的來意:“所以我才想知道我奶奶過去?在西城到底發生了些什麼。我和她長得太像,認識奶奶的人幾乎都會把我錯認成她。聽老管家說,奶奶在西城,仇人和朋友一樣?多,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遇上?奶奶的仇人,也不知道下次還有沒有這樣?好的運氣化險為夷。所以才想了解奶奶之前的事情,讓我有個防備。”
汪老夫人聽完沉吟一番,心?中似乎還有彆的顧慮,隻?說道:“這事先不急,你先住下來,然後我再和你慢慢說。”
汪老夫人盛情難卻,而且異常堅持。
薑蘇隻?能?把酒店房退了。
搬進了汪老夫人的宅子?中。
汪老夫人本來還想通知她的家裡人,給?薑蘇做一個正式介紹。
薑蘇拒絕了。
她是來弄清楚她那?些缺失的記憶到底是怎麼缺失的,可不是來認親的。
願意搬進汪老夫人的宅子?裡,也隻?是因為這裡就隻?有汪老夫人獨住,不會太麻煩,要是還要和汪老夫人的親戚費心?打交道,她可寧願另想辦法了。
——
晚飯和汪老夫人一起吃的。
汪老夫人想到當年薑歡的食量,特地囑咐廚房,
今天晚上?準備六個人的飯菜。
然後看著薑蘇大快朵頤的時候笑著說:“當年我和你奶奶一起吃飯,總是不知不覺得就吃撐了。”她夾了一夾青菜放在薑蘇碗裡:“你和你奶奶一樣?,隻?吃肉,青菜碰都不碰,非得要人夾了才肯吃。”
汪老夫人看著薑蘇的模樣?,就像看到薑歡一樣?,心?裡一半是歡喜,一半是酸楚。
汪老夫人安排的房間,薑蘇挺喜歡,房間的落地窗對著山,空氣都是清甜的。
隻?不過西城的空氣質量本就比北城要好,北城乾燥,西城溫潤,北城繁忙,西城舒緩。如果要她選一座城市定居,她一定會選西城。
床很?大,很?軟,床品是真?絲的,觸感非常舒適,她躺進被窩裡感覺整個人都要陷進去?了。
她在床上?舒服的打了個滾,忽然手機響了。
薑蘇拿起手機一看,是翟靳聿的電話。
薑蘇接通了,語氣輕快:“喂,翟叔叔。”
翟靳聿坐在黑暗裡,聽著聽筒那?邊傳來的薑蘇的聲音,好像沉鬱的心?情也得到了一絲緩解。
薑蘇沒有聽到翟靳聿的回應,有些奇怪:“翟叔叔?”
那?頭終於有了回應,一個簡單的音節:“嗯。”
薑蘇聽到翟靳聿的聲音比往常還要低沉:“翟叔叔,有事嗎?”
“沒有。”翟靳聿說。
就是突然,很?想聽聽她的聲音。
薑蘇愣了一下:“翟叔叔,你心?情不好嗎?”
她聽出翟靳聿的聲音透著一股疲憊,而且這樣?毫無緣由的給?她打電話,看起來像是發生了什麼,讓翟靳聿都難以承受的,一定不是什麼小事。
“沒有。”翟靳聿說:“我隻?是......因為無聊。”
薑蘇並不信翟靳聿的話。
他才不是那?種無聊就給?她打電話的人。
薑蘇說:“那?我掛電話了。”
“彆掛......”翟靳聿下意識捏緊了手機,聲音中帶著一絲他未曾察覺的哀求:“不要掛電話,陪我聊聊天可以嗎......隨便聊什麼都可以。”
翟靳聿如此反常,薑蘇篤定他現在的狀況很?不好。
“那?你先告訴我,你發生什麼事了?”
翟靳聿說:“什麼事都沒有,真?的......我隻?是一個人......太無聊了。”
薑蘇掛斷了電話。
翟靳聿聽著那?邊傳來的掛斷電話的聲音,在黑暗中失神了好久。
薑蘇掛斷電話,直接把電話打給?寧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