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時延的後事都是禮部在安排, 玉州看著在家裡忙碌的禮部尚書,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白胡子的章大人,估計章大人早就西去了。
看著府裡忙碌的人, 玉州盤腿坐在時延的身邊, 背靠著他的壽材, 他看起來隻有頭發白了,盤腿坐這個動作他做得很輕鬆。
小棗還是陪在他的身邊, 他比玉州老得多,卻還是不自覺地想要照顧他:“要喝點糖水嗎?府裡新來的廚子, 做的牛乳茶,很好喝。”新帝對他們府上很是照顧, 吃穿用度都十分寬裕。
玉州轉過頭去, 摸了摸小棗的白發:“你喝吧。”
小棗還是把牛乳茶端到他的身邊,看著他顫顫巍巍地步伐, 玉州把茶接了過來。
小棗就在他的身邊坐下:“您好像一點也沒變老。”
玉州艱難地笑,看了一眼背後的棺材:“可是好多人都不在了, 時延……時延也不在了。”
這些年走了太多的人,行中, 還有以前保護過玉州的影衛,還有肅親王夫婦, 還有很多很多人,現在他的身邊隻剩下了個小棗。
他們從前雖然是主仆,可這多年過去了,他們隻見的情分早已經不再是主仆兩字能概括的, 小棗輕輕拉住他的手:“有時候我在想, 您是不是天上的神仙。”
玉州點了點頭,事到如今, 已經沒什麼不能說了:“我不是神仙,是妖精。”
小棗卻並沒有害怕:“那您也是這世上最好的妖精了。”
小棗陪玉州說了很久的話,在時延下葬那日,玉州一身白衣,送了他最後一程,太上皇駕崩,舉國哀悼。
那一方陵寢,是玉州跟時延生與死的距離。
時縉怕玉州想不開,整日讓自己的小孫兒陪伴在玉州的身邊,小孩子天真不知事,但天生喜歡親近玉州,玉州總是撫摸他的頭發,給他講一些這些年的見聞,在小皇孫的眼裡,這個皇爺爺的手很溫暖,他很喜歡。
四月十五,時延的葬禮辦完,玉州看著空空蕩蕩的宅子,望著天空。
四月二十,小棗去世,府裡的人給他安排了隆重的葬禮,玉州親手為他上香。
四月二十五,玉州覺得這個宅子裡太空了,他向容叔傳信,隨後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先君後離世,與太上皇合葬於皇陵,國喪日期再添三月。
霧鳴山中,玉州把自己埋在自己的人參坑裡,一個月不出來。
榕樹實在忍無可忍,把他從土裡拔出來,被拔出來的玉州不願意變成人形,在榕樹手上蔫嗒嗒的。
在山中修行的榕樹和石磊看到天上星子黯淡,立刻回到京城,卻發現一臉平靜的玉州。
他們陪著玉州辦完了時延的喪事,又看到玉州送走了他的朋友小棗,最後玉州哭著說,他要回山裡。
容叔施了法術,留下了一具玉州的屍體,把人參帶回了山裡。
已經過了一個月了,玉州還是這麼消沉,容叔無奈,隻能把他拔起來,然後說:“趕緊把自己收拾好,我帶你去見他。”
耷拉著的人參葉子突然支棱起來。
容叔繼續說:“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他應當已經去了地府,我帶你去見他,看看他到底入了哪條輪回道,投生進了哪家門,到時候咱們去跟他家做鄰居。”
容叔本想時延死了,這一世的情也就了了,可看玉州如此消極的樣子,他又有些不忍心了。
玉州立刻變回人形,身上的衣裳破破爛爛,頭發亂糟糟地,就想拉著容叔陪他去。
可容叔白他一眼:“你就這個樣子去,你小心他看到這個樣子的你,就不喜歡了。”
玉州絲毫不在意:“我什麼樣子他都喜歡我。”
但還是重新梳洗了一下,隨後容叔帶著他,直往地府而去。
石磊默默地把玉州先前的坑埋上,變回原型等在原地。
玉州第一次來地府,入目是一片黑暗,兩側的道路邊上閃著詭異的紅光,他們落地的另一側,是冥府河水,水也是紅色的,上麵零星地飄著幾盞蓮花燈。
榕樹說:“這是冥府河水,連通人間與地府的通道,死去的人,都要從這條河上過來,劃分陰陽兩界。”
玉州看著沒一會兒,果然河上晃來一條小船,船頭站著地府陰差,船裡是新逝之人,玉州聽見了嗚嗚的哭聲。
他看向容叔:“時延,時延已經去世好幾個月了。”
這裡應該已經看不到他了。
容叔說:“我就是讓你看看地府的構造,讓你散散心,年紀輕輕,死氣沉沉地像什麼樣子。”
他們沿著河邊走,很快就走到了容叔要帶他去的地方,容叔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丸藥,麵上帶著笑容,走到一個像是比較高級一點的陰差身邊。
那陰差本來在核對這幾日來地府又轉生的人的名單,看到有一妖氣的時候如臨大敵,生怕又是來搗亂的,他收起生死簿:“何人敢闖地府!”
容叔趕緊擺手:“誤會誤會,是這樣的,我們隻是想查一個人的轉世的消息,何時投生於何處而已。”
他把手心裡的丸藥遞過去:“這是我練的丹藥,靈氣十分充足,還望大人通融一下。”
那陰差看著容叔手上的丹藥,上麵的靈氣果然十分充裕,才清了清嗓子:“你們要查的人,名叫什麼,何時死的?”
玉州趕緊說出了時延的消息,那陰差查驗半天無果:“這裡沒有這個人的信息。”
玉州一時間有些激動,他走到陰差的麵前:“您再仔細看看呢,他是今年三月二十的時候去世的,他生前還是皇帝呢。”
那陰差恍然大悟:“這樣啊,那我這裡是看不了他的消息的,你們應該去大人那邊查看。我帶你們去吧。”
玉州趕緊道謝,隨後便跟著這個陰差來到了比他更高一級的陰差那裡:“這位是浮生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