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融連忙掩住袖子,往下看去,發現城內已經被水儘數淹沒,汙濁的渾水深達數尺,覆蓋了整個濮陽城。
水麵上零零散散漂浮著人和動物的屍體,都已經腫脹潰爛,惡臭的氣味,便是由此發出。
孔融見屍體之中,還夾雜著不少嬰兒,不禁一陣惡心,差點就要乾嘔出來。
那偏將歎道:“天使再晚來幾日,隻怕我們也會變成這樣。”
“這一個月,我們就是這樣過來的,城內已經沒乾淨水井,我們喝的便都是這些水。”
孔融又是一陣惡心,他臨行前,華佗說過水淹城內的情況,說若是有水浸泡過腐爛死人牲畜,喝了極為容易引發疫病,讓孔融一定小心。
孔融麵色沉重,對偏將說道:“速速帶我去見孟卓。”
不多時,有小船過來,接上孔融,往張邈官邸而去,一路上,他看到兵士們都躺在房頂上休息,不由對偏將道:“這樣還如何打仗?”
“你們沒想著放棄陳留逃走嗎?”
那偏將苦笑道:“天使應該明白,這放水攻城,擺明了是不留活口啊。”
“我們就是逃出城去,對麵也在等著我們,還能往哪裡逃?”
“我們出不去,對麵也進不來,最後城裡人慢慢死光,對麵也就贏了。”
孔融聽了,頗為不是滋味,歎道:“早知如此,孟卓當日要是不反抗曹公,何來這等慘狀?”
那偏將聽了,麵露譏諷之色,“說句天使不愛聽的,如今留在城裡的,都是和曹軍不死不休的。”
“當日曹賊入住兗州,我們還以為能過上好日子,結果他帶來了幾十萬流民和青州兵。”
“我們本身就吃不飽了,曹軍還縱容這些人搶掠我們,活都活不下去了,自然跟著太守反了!”
孔融漸漸明白兗州當日擁立呂布,對抗曹操的起因,並不僅僅是士族之爭,不僅喟然歎息,有今日之果,絕非偶然啊。
不多時,船就到了張邈官邸,隻見大門洞開,張邈官邸雖然地勢較高,但裡麵也有一尺來深的水,小船直接駛了進去,在台階邊靠岸,上麵有兩個兵士把守。
偏將對台階上的兵士說道:“此乃天子使節,有詔帶給太守。”
兵士聽了,便進去稟報,沒一會,孔融就見張邈穿著木屐,提著衣服下擺,蹚水艱難走來。
孔融見張邈臉頰身陷,印堂發黑,氣色極差,不由歎道:“孟卓,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張邈仔細辨認了一會,才失聲道:“文舉,你怎麼來了?”
張邈乃是八廚之一,少有名氣,和袁紹曹操都同為友人,自然和孔融也有交情,但相距孔融數年前見到意氣風發的張邈相比,如今的張邈卻是窮途末路,垂垂待死。
孔融說道:“如今天子落腳懷城,我為使節,帶詔給孟卓和孟高(張超)。”
“孟高何在?”
張邈歎道:“他染病在床,進去說吧。”
孔融入內,讓張邈看了詔書,說道:“曹操奉迎天子,已經得勢,如今天子調節兩方爭端,讓孟卓讓出陳留,麵見天子。”
張邈聽了,皺眉道:“這不是拉偏架?”
“我去了不會被處死?”
孔融忙道:“絕無可能,漢廷如今有溫侯等人,曹操也不能一家獨大。”
“何況有我在,到時我在天子麵前,必然陳情曹操在陳留罪行,力保孟卓孟高無事。”
張邈又仔細看了遍詔書,歎道:“反正再過幾日,我們都要死在這裡。”
“我相信文舉,也罷,我這就出城投降,跟著文舉去見天子。”
不出半日,懷城裡麵的兵士百姓都聽到要開城投降的消息,不禁也是鬆了口氣,畢竟城裡是真撐不住了。
張邈和孔融上了小船,後麵是生病躺著的張超,幾艘小船從某處倒塌的城牆缺口放下,往岸邊劃去,張府的家眷,也扶老攜幼,跟在後麵幾艘船上。
懷城兵士和百姓見了,也拿出門板竹席,鳧水跟上,一瞬間城裡鬨哄哄的,雖然是投降,但好歹能活下來,所以人人都麵帶喜色。
孔融幾人上了岸,早有曹純帶著兵士等在上麵,孔融見了,便道:“孟卓幾人已經奉詔,隨我去麵見天子,爾等可讓開,讓家眷百姓通行。”
卻沒想到曹純一聲令下,曹軍紛紛拔出刀來,孔融見了大驚,喝道:“怎麼,你們要抗旨不成?”
曹純冷笑道:“天子是給張邈張超下的詔,但彆人可不是!”
“剩下的人,包括兩人家眷,都要處死!”
他一聲令下,曹軍頓時撲向還在上岸的兵士百姓,頓時血花四濺,慘叫聲響徹河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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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