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識(2 / 2)

錦衣殺 九月流火 6315 字 9個月前

這就是陸珩和皇帝的相處之道,對付一個聰明人,永遠不要試圖操縱他。陸珩就把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擺給皇帝看,皇帝看穿了,便也願意容忍。

說白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也是人之常情。對於這些出自人性本能的欲望,皇帝都能接受。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欺騙。

陸珩目的達成,正打算告退,忽然聽到皇帝問:“張永、蕭敬一案查的怎麼樣了?”

陸珩心中微微一凜,說:“臣正在查。”

皇帝點點頭,沒有後話,似乎隻是隨口一問。而陸珩卻知道,皇帝沒耐心了。

最晚半個月,皇帝就要看到結果了。

陸珩行禮後退出宮殿,他走出乾清門,腳步逐漸加快。走到左順門時,他迎麵和另一個人撞上。

兩人視線交錯,雙雙都覺得晦氣。可很快,陸珩就擺出他慣常的稀薄笑意,問道:“鎮遠侯。”

傅霆州對著陸珩頷首,目光幽深,仔細聽還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陸指揮僉事。”

陸珩如今領著指揮使的職,京城內外給麵子的人都叫他“陸指揮使”。顯然,傅霆州並不屬於給麵子的人之一。

陸珩聽到傅霆州的稱呼,並沒有生氣,笑意反而愈發深了。陸珩眼睛從傅霆州身上掃過,意味不明看了眼他的手臂,說:“南鎮撫司還有事,我先走了,來日再和鎮遠侯敘舊。”

傅霆州冷冰冰注視著他,目光殊為不善。陸珩頂著這種目光也毫無壓力,他對傅霆州點頭笑了笑,竟當真要走。陸珩走出兩步,傅霆州忍無可忍,轉身道:“陸大人。”

陸珩停住,沒有回頭,慢條斯理道:“不敢當鎮遠侯這句大人。不知,鎮遠侯還有什麼事?”

“我最近得到些佳釀,想請陸大人品嘗。隻可惜陸大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不知,陸大人最近在忙什麼?”

陸珩笑笑,半側身,看向身後之人。紫禁城華貴冰冷的陽光照映在他眼中,越發顯得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瀲灩如水,波光浮動,看不清真正神色。

陸珩端著完美無缺的微笑,說:“我在忙什麼,鎮遠侯應當知道。”

傅霆州拳頭握緊,小臂上的青筋一下子繃起來。他在挑釁,他竟然猖狂到當著傅霆州的麵叫板。

傅霆州太用力,牽扯著胳膊上的傷又疼起來。傅霆州臉色冷的像鐵,聲音忍怒:“陸指揮僉事,凡事適可而止,勿要惹火燒身。”

陸珩看著傅霆州笑了起來,他抬頭望了眼高遠寡淡的天空,然後偏頭,坦然地看向傅霆州,語氣中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無辜:“我奉聖命調查張永、蕭敬行賄一案,鎮遠侯如此憤慨,莫非,和張永蕭敬有什麼關係?”

傅霆州薄唇緊抿,脖頸上的青筋都繃出來了。陸珩奚落了對頭,心情大好。他尤嫌不夠,走前又誠摯地說道:“聽說鎮遠侯和永平侯三小姐好事在即,陸某在此恭喜鎮遠侯得償所願,喜得佳人。隻可惜最近鎮撫司走不開,鎮遠侯的美酒,看來陸某是無福消受了。待來日鎮遠侯大婚,陸某必上門討一杯酒喝。”

陸珩說完對傅霆州點頭,轉身便走。傅霆州站在莊嚴冷肅的紫禁城夾道,目送陸珩遠去。他身上的四爪飛魚在陽光下金晃晃的,刺的人眼睛疼。

傅霆州的拳頭越攥越緊,手背上青筋畢現。傅霆州心知肚明,卿卿必然被陸珩抓走了,這兩天他一直在等陸珩開條件,但陸珩平靜如故,毫無動作。最終傅霆州沉不住氣了,跑來找陸珩要準話。結果,陸珩這廝竟然裝傻。

傅霆州氣陸珩不擇手段,但更擔心王言卿。她一個姑娘家,落在陸珩這種人手裡,沙漏每報一次時傅霆州都要心驚膽戰。傅霆州深吸一口氣,北京城乾冷的空氣湧入肺中,像刀子一樣,刮的人生疼。他抬頭望向連綿起伏的碧瓦朱甍,心臟像缺了一塊,不斷漏風。

卿卿,你在哪裡?

陸珩從宮裡出來後,嘴上一直掛著莫名的笑意。他和皇帝打了招呼,可以出發去保定查案了。陸珩就是錦衣衛,給自己辦個假身份不費吹灰之力,他很快打點好一切,帶著王言卿在一個清晨出京,往保定府馳去。

王言卿起身,她膚白勝雪,眼眸黑湛,當她收斂起臉上笑意,竟像觀音一樣寶相莊嚴,凜然不可侵犯:“我已經說過,你們不許進來。你們妄自打斷我和梁小姐說話,是想不敬錦衣衛指揮使嗎?”

王言卿又在心裡道了聲抱歉,對不住二哥,她並非有意敗壞他的名聲,但實在太好用了。

王言卿搬出指揮使嚇唬人,她冷若冰霜,丫鬟們一下子被鎮住。王言卿視線從她們身上掃過,威嚇道:“念你們初犯,饒你們這次。還不快出去?”

看得出來錦衣衛名聲是真的不好,丫鬟們沒人敢說話,悻悻關門。但她們關門時,卻留了條小縫。梁芙閨房空間本來就小,現在門還開著,想必說什麼外麵都能聽到。王言卿注意到了,她沒有發作,而是坐回原來的位置,對梁芙安撫地笑了笑:“久等了。我相信你的話,不要急,先擦擦淚。”

王言卿沒有急著追問,而是遞給梁芙一枚手帕。梁芙臉上還掛著淚,她接過王言卿的帕子,有些恍惚地擦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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