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恢複(2 / 2)

錦衣殺 九月流火 7954 字 9個月前

侍女看著陸珩身後一大塊血漬,為難道:“是。大人,您肩膀上的傷須儘快包紮,不然等夫人醒來也會擔心的。”

陸珩眼中閃過一絲嘲諷,她會擔心?但願吧。

但陸珩還是讓開位置,讓郎中給王言卿把脈,等郎中收手後才去廂房處理傷勢。陸珩中箭後又是指揮又是動武,箭頭嵌入得越發深,郎中小心將箭頭取出來,然後趕緊用烈酒衝洗傷口,等一壇酒倒空了才撒上金瘡藥。

郎中做這些事時,陸珩就靜靜坐著,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郎中艱難地將陸珩的傷口包紮好,他累出一頭大汗,當事人反倒紋絲不動,麵色冷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郎中受傷了呢。

郎中包紮好傷口,雖然陸珩對此並不陌生,但郎中還是照例囑咐道:“大人,傷口靠近肩胛骨,創口極深,這些天忌劇烈運動,忌大喜大怒,飲食也要以清淡滋補為主。”

陸珩習以為常點頭,問:“她的傷怎麼樣,嚴重嗎?”

說起這個,郎中臉色也嚴肅起來:“夫人撞到了後腦,雖然沒有出血淤腫,但沒清醒前,不好說有什麼症狀。”

陸珩歎氣,問道:“她什麼時候會醒來?”

“草民開了藥,應當今天晚上會醒。”

陸珩又問了些事,示意郎中下去拿賞錢。堂堂錦衣衛都指揮同知在婚禮時被人襲擊,簡直是奇恥大辱,陸珩按理有很多事要做,但他總是心不在焉,屬下看了以為陸珩被傷勢影響,都不敢讓他繼續操心,趕緊請陸珩回去休息。

陸珩見自己實在進不了狀態,便也放棄了,先行回府休息。精力不濟時沒必要硬逼自己耗時間,休養好才能事半功倍。何況,他如今的心思確實不在公務上。

他需要搞清楚王言卿今日發生了什麼。

陸珩接王言卿出轎的時候就密令侍衛捉拿轎底之人了,他進入暗室,翡翠被反綁在地上,口中塞著布團,瞧見他進來十分害怕,卻又強撐著。陸珩讓人將她嘴裡的布團取走,他拉了張椅子坐下,還算和善地問:“是傅霆州派你來的?”

翡翠擰著脖子,抿緊了嘴一言不發。陸珩今日來也不是為了問她,他心裡早就有了答案。陸珩又問:“你叫什麼名字?”

翡翠不肯回答,陸珩自行接下去,淡然道:“看你的年紀,應當是翡翠了。”

翡翠大吃一驚,他怎麼知道她的名字?陸珩依然還是那副平靜隨和的模樣,不緊不慢說道:“你叫翡翠,正德十三年被鎮遠侯府買入府中,嘉靖元年分配到王言卿身邊伺候。你伺候了她十年,算是鎮遠侯府裡僅有的對她好的人。”

翡翠輕嗤了一聲,不服氣道:“還有老侯爺和侯爺,侯爺對姑娘最好了。”

“你真的覺得那是對她好嗎?”陸珩問,“讓她忍受傅家夫人小姐的輕慢,讓她做妾,甚至讓她去討好他未來的正妻。你心中的她,就隻配受這種待遇?”

翡翠一時語塞,用力撇過臉,不肯再回應陸珩的話。這是臭名昭著的錦衣衛頭子,最擅長離間人心,姑娘和侯爺已經被他煽動得離心了,她斷不能再中計。

翡翠一副死不配合的架勢,陸珩也不生氣,依然慢慢說道:“昨夜我派人檢查過花轎,不可能遺漏,所以你應當是今天早晨迎親隊伍集合時混進來的。能同時支開八個轎夫,接應你的人多半是其中一個。他們都有家人親戚,我一個個查,絕對有人受不住招供。傅霆州敢在我的婚禮上生事,待我稟告聖上,你覺得他會被治什麼罪?”

翡翠越聽臉色越差,忍不住回擊道:“那是因為你欺騙姑娘,作惡在先!姑娘她本就孤身一人,她被你害的落崖,失去了記憶,醒來還要被你欺騙。你這樣做,還有良心嗎?”

陸珩對此無話可說,他最擅長混淆是非,當他遇到自己理虧的事情時,從來不解釋,而是反守為攻。陸珩反問道:“那依你今日之見,這場婚禮,可有任何不周全之處?”

翡翠被問得怔了一下,緊緊咬唇。陸珩繼續道:“如果她嫁給傅霆州,她可能穿上正紅嫁衣,以正妻之禮嫁人嗎?你說我沒良心,那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傅家人對她是什麼態度。沒成婚前尚是如此,等婚後,她要麵對太婆婆、婆婆、小姑、正妻,她餘生會開心嗎?”

翡翠不說話。她厭惡此人巧舌如簧,但她心裡其實明白,王言卿要是留在鎮遠侯府,基本沒可能奪回婚約,日後必然要以妾室身份度日了。陳氏原本就不喜歡王言卿,聽說那位洪小姐也不是和善的性子。永平侯府小妾庶女眾多,洪晚情自小見慣了母親磋磨妾室,等她入府,該如何為難王言卿呢?

王言卿落崖後,翡翠意外發現王言卿在收拾包裹。王言卿誰都沒有告訴,哪怕是相伴十年的翡翠。就算沒有墜崖,王言卿也打算離開了吧。

翡翠其實能理解王言卿的做法,既然沒有生在貴族家,何必上趕著受他們的氣?天大地大,哪裡不能活呢?

但一碼歸一碼,王言卿想離開是一回事,陸珩害人失憶又欺騙隱瞞,是另一回事。翡翠冷冷道:“陸大人,我知道您想說什麼,但是,我既然是姑娘的婢女,就該事事以姑娘為先。姑娘想離開也好,想另嫁也罷,我都支持。但是,這必須是她自己本心所願。”

陸珩在錦衣衛審訊多年,第一次被犯人問得啞口無言。但他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陸珩起身,說:“好,既然你也是為了她好,那我們就可以達成共識。等她醒來後,我希望你真正為了她考慮,不要一昧替傅霆州說話。”

翡翠冷嗤一聲,不做理會。這時候外麵有人過來,靈犀停在門外,默然垂手。陸珩朝外掃了一眼,吩咐道:“給她鬆綁吧。畢竟是夫人曾經的婢女,你們好生招待,不得失禮。”

“是。”

陸珩走出暗室的門,靈犀自動跟上。等走遠後,陸珩才問道:“怎麼了?”

“夫人醒了。”

王言卿清醒的時間比陸珩預料的快些。陸珩飛快趕回後院,他進門,瞧見王言卿靜靜靠著床柱,盯著窗戶上大紅色的喜字,不知道在想什麼。陸珩有一點頭皮發麻,但還是端著笑意,如往常一般走向王言卿:“卿卿,你怎麼樣,頭還疼嗎?”

陸珩坐到床邊,他說這句話時,腦海裡已經構思出好幾套方案。翡翠的說辭可以鑽空子,他適當承認一部分,隱瞞一部分,應該能將她穩住。

王言卿聽到聲音,眼珠動了動,慢慢看向陸珩。陸珩接觸到她的視線,心裡咯噔一聲。

但陸珩還是笑著,柔聲喚道:“卿卿?”

王言卿靜靜看著他,終於戳破了這場持續兩年、盛大夢幻、完全由謊言堆積起來的泡沫:“陸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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