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山伯將那香囊收了五日,終於又見小姐從廊前款款走過,慌忙喚道:“小姐近日可是掉了隨身之物?”
那小姐聞聲轉過頭來,見是一年輕花匠,濃眉大眼頗為俊朗,低著頭不敢瞧自己,卻將雙手在衣上蹭了又蹭,方才伸手入懷取出那香囊呈過來。
那小姐喜道:“叫我好找,竟被你撿了。”說著收了香囊,又將幾塊碎銀遞去。山伯搖頭不接,囁嚅道:“舉手之勞怎敢邀功?小姐若是想賞,奴才鬥膽問一聲小姐閨名。”
那小姐一抹紅霞飛上麵頰,含嗔道:“我告訴你,你也不許喊。我叫英台。”
【二十】
“看不出來啊範愛國,還有那麼丁點兒文采。”謝涼對著稿紙一邊謄抄,一邊咕噥道,“這是什麼字?”
“哪個?”
謝涼一指。範愛國湊去瞧了一眼,道:“台。亭台的台。”
謝涼便將它換成繁體字抄到紙上:“說起來,你這還沒取題目呢。”
範愛國道:“還君明珠。”
謝涼道:“太高雅了,感覺略有些不親民。”
“化蝶記。”
“還是文藝了些。我琢磨樓主的意思,大致是越接地氣越好。”
範愛國仰麵一躺,自暴自棄道:“我又沒寫過。”
謝涼道:“沒寫過總看過罷?你隨便模仿幾個,我幫你參謀參謀。”
範愛國道:“豪門千金的千年虐戀。腹黑花匠愛上我。”
“……”
範愛國道:“穿越之錦囊嬌妻。重生之化蝶情緣。人獸之我的夫君是蝴蝶。”
“……”
【二十一】
“我看《腹黑花匠愛上我》就不錯,挺吸引人的。”林開翻完最後一頁稿子,讚許道,“嗯,寫得好!這期交稿很順利嘛,下期繼續保持?”
範愛國苦著臉道:“我儘量。”
林開笑眯眯地卷了稿子,和樓主朝藥房外走去。
樓主低聲道:“全國說書人組織已經打點過了,到時他們會在各地茶館每日循環說講。竹林48賢在趕製新曲《幸運香囊》。下個月的月旦評也會提兩句,花了不少推廣費的。”
林開道:“有效果就好。此事就交給你了。
”
樓主腳下一頓,淡淡道:“這張牌打出去,加上月前那些動作,咱們就算是站到了明麵上。”
“差不多也是時候了。”林開道,“各地世族現在鐵了心跟著拓荒組混,等著豫王掌了權讓他們繼續做土皇帝。該找人跟他們說道說道了。”
樓主道:“人都找好了,台詞也教會了:‘金山銀山還不是憑嘴一張,拓荒組說得那麼好聽,卻連槍支彈藥都不分點,到時不兌現又如何?他們當初在涪陽城是怎麼壓迫原住民的?想過安生日子,早些認個明主才是正理。’”
林開點頭道:“嗯,還是要做隱蔽些,找的人都信得過麼?”
忽有一人插言道:“不如讓我去。”
【二十二】
隻見藥房門口走入一道器宇軒昂、散發著男主之氣的身影。林開抬頭笑道:“龍大俠。來探視小錢麼?他怎麼樣了?”
龍大俠道:“陶大夫說已經脫離危險,但他傷得重,什麼時候醒來卻不好說。”
林開道:“你自己呢?涪陽一戰你也受傷也不輕。”
龍大俠道:“我早好了。”
三人麵麵相覷,一時都沒出聲。最後樓主涼涼問道:“這跟頭跌得夠慘?”
龍大俠麵無表情道:“夠慘。”
樓主又問:“想明白了?”
龍大俠道:“想不明白。”
樓主“撲哧”笑了一聲。
龍大俠前些日子滿腦子精忠報國,跟武林盟大吵了一架,自己臥底混入涪陽城裡為朝廷鋤奸,卻恰好目睹了朝廷屠殺百姓、草菅人命的一幕,失魂落魄地回來了。
“我當初說你圖樣圖森破,你還不服。”樓主道。
龍大俠也不計較他傷口撒鹽,英氣的眉目紋絲不動,淡然道:“想不明白的東西,清除掉就是了。”
樓主微微一凜。
他原以為沒有誰能始終不變。如今看來,還真有天塌地陷永不悔改的主兒。
“讓我去給你們當說客,憑我的功力足以不被人察覺。”龍大俠道。
林開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你是光明磊落的大俠,怎能做這種醃臢事。好好休養,以後要你出手的地方還多。”
【二十三】
文壇新人範先生的淒美《腹黑花匠愛上我》一炮而紅。
相比那些似是而
非的詩詞,這樣通俗易懂的故事顯然更招百姓待見。
範先生全國後援會迅速成立,一曲《幸運香囊》傳唱四方,由知名畫家繪製的插圖更是廣受歡迎。少男少女紛紛照著圖中的山伯英台打扮自己,渴望花前月下走一遭,情海恨天夢一場。
樓主瞅準商機,趕製了一批英台專用錦囊作為周邊售賣。
【二十四】
英台含淚擰了帕子,替山伯抹去背上血汙,啜泣道:“一群混賬東西,等我找爹爹替你教訓他們。”山伯隻是搖頭道:“我是穿越者,他們怕我恨我,原是少不了的。”
英台紅了眼睛瞪他道:“你知道那麼多未來之事,何必任人欺負?”山伯在月下假山旁,見她淚容清麗,不由得緊緊抓住柔荑,動情道:“英台,我不做宵小與原住民結仇,隻想這世上能容你我二人!”
【二十五】
“‘我不做宵小與原住民結仇,隻想這世上能容你我二人!’”焦姣然捧著書朗誦道,“英台流淚道:‘若是人人像你一般……’”
焦姣然麵目和善,若不是已經作為拓荒組的一把手名震天下,瞧著倒更像個居委會辦公室主任。但此時她放下手中的最新一冊《腹黑花匠愛上我》,卻是心氣難平道:“殿下,武林盟這是把我們一道罵進去了啊!”
小書房隻有一桌一椅,此時那唯一的椅上坐著豫王周容訖,拓荒組背後的財神爺。
周容訖細長的眉目一挑,漫不經心道:“許是想借機撈一筆錢。”
焦姣然道:“恐怕不隻是錢。月前他們斷了一次軍火供應,對我們說廠子臨時壞了。我看武林盟狼子野心,當初那左雲起偷了我們的發明手冊,如今又露出了策反之意,隻怕一等我們推翻朝廷——”
“他們想來個黃雀在後。”
焦姣然連忙點頭。
周容訖漠然不受觸動,仍是散漫道:“當前要務是一鼓作氣攻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