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普通的一天。
在家宅了五天的拿玫,發現門口碩大的垃圾桶終於被塞得滿滿當當。
“啊,又到了這一天。”
她耷拉著人字拖,拎著幾大袋垃圾,絕望地走下了樓。
街道上行人稀少,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她費力地將垃圾扔進笨重的自動垃圾回收設備。空蕩的街頭被製造出某種巨大的回音,幾個負責清掃大街的機器人終於察覺到動靜,頭頂的紅燈一閃一閃,慢吞吞地朝她走過來。
在她的頭頂,巨大的廣告牌上,幾行誘人的大字在飛快地變幻著。
【百年難得一遇的恐怖遊戲】
【您從未有過的虛擬遊戲體驗】
【通關可賺取高額獎金】
似乎就是一夜之間,整座城市都被這名為ALIEN的恐怖遊戲猛烈的宣傳攻勢所占領。
電子屏上,五個碩大的字母像鋒利的勾子,閃著淬毒的寒光。
“您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一個機械的電子男聲突然說。
拿玫:讓我看看是哪個蠢兒子在爸爸倒垃圾的時候發消息過來。
她懶洋洋地說:“讀出來。”
“本消息來自瑞秋。備注,現充狗。寶貝,最近在乾嘛?找到工作了嗎?我發現一個新的VR恐怖遊戲,名字叫ALIEN,聽說很好玩耶!晚上一起玩啊!”
消息來自瑞秋,這並不讓拿玫意外。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一段時間,她的朋友好像越來越少了。隻有瑞秋還在鍥而不舍地聯係她。
但忙於倒垃圾的拿玫並不怎麼想回複。
“您收到了一條新消息。”“您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瑞秋的消息還在一條一條地發送過來。
“不要在家睡覺了嘛,起來嗨啊!”
“憑我的智商和你的美貌,還不是妥妥地大殺四方!”
“就算不為了我,至少看看Valis好嗎!他真的超帥啊!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帥的AI=皿=”
拿玫漫不經心地聽著,左耳進右耳出。
正在這時,她聽到某個輕笑聲。這聲音離她很近,仿佛是貼著她的耳朵發出的。
“?”她狐疑地抬起頭四處張望。
大雨滂沱。街上依然一個人都沒有,除了幾個動作緩慢的低等機器人,以及——
廣告牌上的宣傳語如幽靈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英俊的男人。
他有一頭耀眼的淺金色短發,眉骨深邃,五官硬朗。
Valis,這個恐怖遊戲的代言人。
一個完美的虛擬偶像。
拿玫仰頭望著Valis。他赤/裸著上半身,像驕傲的孔雀開屏,展示自己健碩優美的體格。
Valis也低下頭,對著拿玫勾起了唇角。英俊的臉龐上覆蓋著一層細密又璀璨的金粉;這讓他的笑容也散發出性感而香甜的蜜色。
漂亮的藍眼睛清澈又深邃,倒映出熊熊燃燒的星辰。
透過巨大的電子屏幕,他好像真的「看見」了她。
那是如神明一般充滿蠱惑的笑容。
完了,她真香了。
拿玫忍不住自言自語道:“……是真的很帥啊。”
“回複,笑起來真的很帥!!”
“已回複。”
鬼使神差地,她也對Valis露出一個甜蜜的營業微笑。——那種百試不爽的、男同學見到都會眼睛發直的「女神の必殺技」。
然後拿玫就無情地轉過身,打算回家睡午覺。
但不知為何,轉身的一瞬間,耳後的一小塊皮膚卻又開始發燙,像有人在對著那裡輕輕吹氣。
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襲擊了她。
手腳都酸麻無力;手中的傘也如同斷線的風箏,掉落在地上。
視線模糊前的最後一秒,她看到的依然是Valis。
他興致盎然地、微笑地凝視著自己。就像一個滿臉稚氣的孩童,好奇地看著手心的獵物。
“您收到了一條消息。
“自動朗讀。本消息來自瑞秋。備注,現充狗。
“——寶貝,你眼花了吧?Valis是從來不笑的啊。”
*
拿玫站在一間巨大的會議室裡。
天花板低矮,密不透風,厚實的黑窗簾蓋住了整麵牆的落地窗。一頂慘白的燈當頭照下來,明晃晃的光,燒得人眼睛刺痛。
淋過雨的她渾身都散發著潮濕的氣息。
微濕的頭發帶著彎弧,濕漉漉的水珠,也為這張雕塑般的臉鍍上一層半透明的光。
“啊。”旁邊有個人沒好氣地說,“人終於到齊了。”
拿玫看向說話的方向。他們有六個人,有男有女,商務休閒打扮,卻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順著對方的目光,她往下看了看自己……
花短褲,人字拖;脖子上還掛著巨大的索尼耳機。
九塊九大甩賣的工字背心,勾勒出修長的手臂和輪廓分明的鎖骨。
救命。拿玫的臉抽搐了。
她還穿著樓下倒垃圾的衣服。
正在這時,會議室裡的廣播響了起來。
一個低沉如大提琴的男聲,在房間的上空回蕩。
「歡迎來到ALIEN。」
「你們是被選中之人,請和我一起完成這場遊戲。」
「請注意,本場遊戲的目標是,在黎明之時,活下來。」
「遊戲失敗者……」
說話之人微妙地停頓了一會兒。
「將永遠留在這裡。」
不道為何,這本該悅耳的聲音,卻莫名地讓人感到頭皮發麻。
詭異的直覺像某種冰冷的觸感。順著脊背一直往上爬,令人全身發冷。
玩家們麵麵相覷,有人道:“這是……什麼意思?是在製造氣氛嗎?”
“這不是遊戲嗎?”他的同伴說。
但這兩人卻越說越小聲,似乎連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所說的話。
一片死寂。
一個玩家臉色灰白地說:“我就知道這個遊戲有問題。免費下載,通過還有獎金,天上哪能掉餡餅?”
“是啊是啊,之前我特意去遊戲論壇查過,好幾個恐怖遊戲粉絲都開過直播樓,說要來ALIEN大賺一筆。”
“然後呢?”另一個人問。
“然後……他們都沒有下文了。”
一個女人崩潰地哭了出來:“為什麼會這樣?我、我不該來的!”
另一人卻冷冷地說:“你有得選嗎?”
“也是……”那女人喃喃道,“不知道為什麼,當時隻是隨手注冊了一個賬號,但從此以後,我就像中了邪一樣,日思夜想地想要進來玩……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