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著落地窗,拿玫清楚地聽到一身悶響。
是肉身撞擊地麵的沉重聲音。
一個年輕男人倒在地上。
脆弱的頭顱極古怪地扭動著,骨折的四肢大大攤開,胸口撞出一朵激烈的血花。
如同一個巨大的爛西瓜砸在地上,熟透了的瓜瓤,被柔軟的草坪砸得血肉模糊。飛濺的血也重重地砸到近在咫尺的玻璃窗上。
像是橫空下了一片血雨。
這垂死的男人,緩慢而詭異地,朝著玩家們的方向轉過頭來。
瘦弱的身體在不斷抽搐,瞳孔渙散,嘴角吐出泡沫般的鮮血。出血的內臟使他的肚皮迅速充盈脹大,高高鼓起。
男人死死地盯著會議室的方向。
然後費力地伸出了一隻慘白的手,指尖顫顫巍巍地抵上了玻璃窗。
玩家們臉色發白。有人捂著嘴發出了乾嘔的聲音。
唯有拿玫站得最近,卻還興致盎然地看著。
她能感覺到,這死人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他一直在看她。
接著她看到,瀕死的男人在玻璃窗上——
用鮮血畫了一個大大的愛心。
拿玫:“?????”
她猛地拉上窗簾。
並且重重地捂住了胸口:“天啦嚕,我的眼睛臟了!”
大多數玩家都還處於巨大的驚嚇中,並沒有注意到這邊發生了什麼。
隻有眼鏡男十分呆滯地望著窗簾的方向,目瞪口呆地說:“那是畫給你的嗎……”
拿玫飛快地說:“當然不是了。”
眼鏡男:“我看到了。”
拿玫:“不,你沒有。”
眼鏡男:“嗬嗬。”
他懶得再跟她廢話,衝上前去,用力地將窗簾拉開。
屍體卻不見了。
死人在地上抽搐的場景分明還曆曆在目,麵前的景象卻是一片風平浪靜。
草坪上空無一人。微風吹拂,棕櫚樹被暖黃的路燈照得微醺,投下一片搖曳的樹影。
這巨大的反差亦令人心頭發涼。
直到拿玫十分破壞氣氛地說:“太好了,玻璃終於擦乾淨了。”
眼鏡男簡直氣得七竅生煙。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一個女生怯生生地說,“既然遊戲目標是活下去,那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躲起來?”
拿玫:“好主意,休息室在1901。”
眼睛男嘴角又是一抽。
這女人居然還想著摸魚。
他推了推眼鏡,十分冷靜地說:“你們沒玩過恐怖遊戲嗎?坐以待斃隻會打出全滅的結局,隻有找出真相才能活下去。
“遊戲給出的第一條線索,就是跳樓自殺的男人。他的屍體消失了,也就意味著——他並不是今天死去的。這個人應該早就不是’人’了。他隻是在每天重複死時的場景。”
一個男玩家打了個寒噤:“也就是說,我們要在……一棟鬨鬼的大樓裡值夜班。”
“是的。”眼鏡男說,“既然屍體已經消失了,那麼唯一的線索隻能是他跳樓的地方。我們一起去頂樓的天台尋找線索吧。”
拿玫幽幽地說:“頂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從自己樓層的辦公室裡跳下去的呢?”
眼鏡男梗住了。
接著他氣急敗壞地說:“這是恐怖遊戲!都是有套路的!你怎麼這麼愛杠!!”
拿玫:“你開心就好。”
*
辦公樓裡空無一人;唯有慘白的燈自顧自地亮著,照亮每個人驚疑不定的臉。
玩家們七零八落的腳步聲,在這巨大的空間裡也掀起了某種詭異的回音。
似乎有無數人在陰影中陪伴著他們同行。
電梯間裡有六座電梯。
奇怪的是,其中五座電梯的表麵都被畫了個紅色的大叉;鮮紅的液體還在往下流淌,黏糊糊地滴落到地麵上。
隻剩下最角落裡的一座,畫風還比較正常。
眼鏡男敏銳地說:“不太對勁。這麼多電梯,為什麼隻有這一座可以使用?在暗示什麼嗎?”
拿玫:“也許是晚上要省電吧。”
眼鏡男:“……”神他媽省電。
唯一能用的那座電梯,正在慢吞吞地從二十樓降下來。顯示屏上的數字,以一種慢得詭異的速度往下降。
慢得就好像……
每一層都有客人在上上下下。
拿玫突然說:“你們不好奇嗎?”
一個玩家:“好奇什麼?”
話一出口,他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為什麼要多這個嘴!
果然。
拿玫意味深長地說:“電梯為什麼會停在二十層?是誰剛才搭電梯上去了?”
是誰呢?
他們幾個不是這棟大樓裡唯一的活人嗎?
眾人臉色煞白地對望了一眼:不知為何,他們都回憶起了剛才的那一幕。
年輕男人單薄的身體在急速下墜。他眼神空洞,瘦削的臉被鼓脹的風吹得扭曲變形,然後是……一聲悶響……
“叮”的一聲。
“!”
女玩家驚得簡直跳了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猶如是惡鬼在耳邊發出的冷笑。
電梯門在他們麵前緩緩打開。
出乎意料,這電梯看起來很正常。裝修風格和整座辦公樓一樣,都是商務極簡風;打掃得也很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