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影師坐在車裡。
和往常一樣,林賽在報社大樓裡查資料,而他則在外麵為她望風。
但等待的時間總是很無聊。他的視線不斷在遠和近之間切換。
抬頭就是空無一人的報社,莊重的白色巴洛克建築,林賽就在裡麵。她今夜花的時間格外地長,以往這個女人做事總是很有效率。
他又低下頭,看了看車上的時鐘。
【22:35】
已經遠遠過了宵禁的時間。
奇怪的是,今夜似乎並沒有人在巡邏。
他特意將廣播調到了警察的內部頻道。往常這個時候,頻道裡總是非常熱鬨,一堆小鎮警察在街上無所事事地閒逛和吹水,調侃殺人魔、高中生和鎮上的漂亮女人。
但今天一切都很安靜。
安靜到他甚至以為廣播壞掉了。
他忍不住去換了一個頻道。
猝不及防,一支古怪而壓抑的鋼琴曲,瞬間充斥在狹窄的車廂裡。
他從未聽過有人能將鋼琴彈得這麼令人頭皮發麻。高高低低的鋼琴按鍵,模擬出令人不安的吐息聲,接著是合成器的聲音——猶如暗夜裡陰森的噪音。
他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又將頻道調了回去。
終於又回到一片安靜。
雨越下越大。
細而密的雨水不斷地砸在玻璃上,濃稠的白霧也漸漸爬上車窗。
他不禁開始有些擔心——
林賽離開的時間好像太長了一點。
應該給她打個電話嗎?
他掏出了手機。
這老式機器總是讓他用得很不順手。他十分笨拙地低下了頭,研究起上麵小小的按鍵。
他並沒有看到,在濃霧之中……
一隻戴著皮手套的手,悄悄地攀上了車窗。
攝影師依然低著頭。
他在長長的一列數字裡找林賽的手機號碼,屏幕上發出的幽光照亮了他的臉。
“啪!”
——那隻手重重地拍向玻璃。
“誰在哪兒?!”
攝影師嚇了一大跳,飛快地轉過頭,卻發現窗外一個人都沒有。
但某種危險的直覺令他驚醒過來。
他將手機扔到一邊,飛快地轉動了車鑰匙,點火掛檔,手也握緊了方向盤。
就在腳踩住了油門,即將發動車的一瞬間——
“砰——”
一隻手狠狠地砸碎了車窗,揪住了他短短的頭發,將他用力地往外麵扯。
“唔!!”
攝影師發出一聲短促的、吃痛的悶哼。
他的半隻腦袋都懸在外麵。雨水瘋狂地撲打到臉上,像是瘋狂的子彈,令他簡直睜不開眼睛。
他拚命地掙紮,一隻手試圖將對方從車上拉下來,另一隻手還在慌亂地打著方向盤。
車在原地暈頭轉向地轉著圈,像被撥快的時鐘指針。輪胎賣力地滑動,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月光之下,穿著鬥篷的黑衣人,像巨大的八腳蜘蛛一樣,牢牢地盤踞在車頂。
*
大雨之中,拿玫打開了車門。
攝影師滑倒在她的腳邊。
他雙目圓睜,支離破碎的臉上紮滿了玻璃碎片,看起來極其猙獰。
視線往下。他的身體也不知道被胡亂地捅了多少刀,仿佛一個漏血的篩子。淺色襯衫也被染成了深一片淺一片的紅。
一把尖刀深深地插在他的後頸。
顯然這才是真正的死因。
但在此之前,凶手卻活活地不知捅了他多少刀,並且非常刁鑽地選擇了非致命的身體部位。
他極儘地享受了這個虐殺的過程。
“臥槽!!!”
萬祺驚恐地退步,用力挽住了拿玫的手臂。
拿玫:“嘔,這是在演《東方快車謀殺案》嗎,凶手一人分飾十二角?”
萬祺:“?聽不懂?”
拿玫又說:“好懷念他最初的模樣。”
萬祺:“???懷念啥?”
拿玫:“隻知道拿把電鋸狂砍,多麼簡單直接。現在也愛給自己加戲了,殺個人都殺得這麼抓馬,是知道大結局快到了嗎?”
萬祺:“????”
接著她看到拿玫氣勢洶洶地回到了警車邊,敲了敲駕駛座的車窗。
玻璃緩緩地搖下去,露出Valis的臉。
拿玫:“搞快點,出來加班了。”
萬祺:“……”神他媽加班。
Valis輕輕一笑,打開了車門。
他的動作倒是依然很優雅,轉過身去背對著她,似乎在一片黑暗的警車裡,尋找什麼東西。
接著他像變魔術一樣,拿出了一把巨大的黑傘。
這把傘很快出現在了拿玫的頭頂。
傘頭很自然地朝著她那邊傾斜。Valis的半邊肩膀又被傾盆大雨澆得透濕。
“不要淋濕了。”他輕聲對拿玫說,又遞給她一張紙巾。
拿玫低頭看了看自己。
“太遲了,已經濕了。”
萬祺:“汪汪汪??”怎麼又開車??
冷冷的狗糧胡亂地往她頭上拍,嗚嗚嗚。
*
兩人一狗默默地往報社的方向走。
萬祺起初還習慣性想要挽住拿玫的手,但她很快發現這行不通。
因為傘頭的方向完全對著她的身體,傘麵上的雨都澆在了她頭頂……
簡直是雙重暴擊。
落湯雞本雞。
她悻悻地站得離拿玫遠一點,並且暗暗瞪了撐傘的狗警察一眼。
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像個雷達一樣,敏銳地轉過頭來,又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這眼神簡直是透心涼。
比傾盆大雨更讓她涼。
萬祺:“……”默默地又離拿玫遠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