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無家可歸(2 / 2)

狹陸相逢挽挽勝 玄宓 8488 字 9個月前

梁挽以為自己對戈婉茹足夠了解,然而晚上,到了所謂替她慶祝的餐廳後,她才驚覺,自己還是太天真。

人均八百的高級餐廳,環境最好的雅間裡,早早就坐了人,侍者幫忙拉開包廂門後,衣著講究的中年夫婦率先站起身來:“池先生,池太太。”

梁挽看到他們身側還有位二十四五歲的青年,再聯想到一路上池明朗欲言又止的神情,她還有什麼好不明白。

這不是慶功宴,是相親宴。

她壓著火氣,坐在長桌後邊,麵無表情地聽著兩家人寒暄,從沒有意義的天氣談到股票政治,繞了一個大圈,終於來到正題。

“這是我兒子,剛從牛津念完碩士回來,還沒收心,最近被我壓著在公司幫忙。”

“初次見麵,我是薛鬱。”青年得體地站起來,從侍者手裡接過紅酒,幫忙給在座幾位的高腳杯裡斟酒。

“牛津可是一等一的學府。”戈婉茹笑容得體,腳尖不輕不重踢了下隔壁心不在焉的少女,“我女兒讀書就不行,幸好藝術細胞隨了我,勉強在舞蹈上有點造詣,過兩天就要去紐約芭蕾舞劇院正式深造。”

梁挽心裡煩透了,應付著笑了笑。

青年看著她,目光裡毫不掩飾的驚豔,這姑娘確實漂亮,不含脂粉的脫俗,一身仙氣兒,比國外那些洋妞不知高了幾個段位。他的態度熱絡起來,極有風度地彎下腰,酒瓶傾斜,作勢要倒。

“抱歉。”梁挽蓋著杯子,淡淡道:“我練舞期間,不能飲酒。”

戈婉茹麵色一僵,池明朗趕緊出來打圓場:“她們舞蹈演員,對體重有要求,每天上秤,超一斤都不行,給她倒點茶就行了。”

“這樣,是我疏忽了。”青年從善如流地招來服務生,要了一壺新茶。

一頓飯全是試探,話裡話外都圍繞著兩個小輩。

梁挽的態度始終不冷不熱,青年本來想好好表現一下,無奈碰了幾個軟釘子,麵子上下不去,也就不再多話。戈婉茹恨鐵不成鋼,佯裝沒注意到女兒的抵觸情緒,提議道:“這餐廳外麵的景致全是天然的,你們年輕人坐著是不是無聊?乾脆出去散散步。”

薛家夫婦當然要接這個茬,不動聲色地推了推兒子,示意主動些。

梁挽倒是先一步站起來了:“不太方便,我已經有男朋友了。”她坦然笑著,無視幾個人精彩紛呈的表情,轉過身朝包廂外走:“我先失陪,去趟洗手間。”

貴到天價的餐廳,女盥洗室造得也比彆處雅致許多。

仿古竹屋裡頭點了冷梅熏香,洗手台用一塊天然岩石鑿成,水龍頭也是竹製,不用擰開,自有泉水叮咚,還能掩蓋住不雅的聲音。

梁挽在裡頭呆了一會兒,聽到推門聲後,甩了甩沾了水珠的手。

“你還有沒有規矩?”戈婉茹胸口起伏不定,顯然是氣得不輕,她原本光滑緊致的臉因為太過激動,甚至變得有些猙獰:“你知道薛家在臨城的地位嗎?”

梁挽哦了一聲:“這跟我有關係?”

戈婉茹鐵腕慣了,最煩彆人忤逆她,親生女兒也不例外,她看著梁挽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冷道:“彆說我沒替你考慮,薛家就一個兒子,家裡關係也很簡單,你以後嫁進去,不會有任何煩惱。”

梁挽深吸了口氣,轉過身直勾勾盯著她:“你還要操控我的人生到什麼時候?”

從記事開始,所有的生殺大權幾乎都捏在了戈婉茹手裡。幼時無法控製儒慕之情,由著這個女人指手畫腳,隻為了能得到一句誇獎。後來年歲漸長,她漸漸學會了同其對著乾,一開始是為了引起戈婉茹的注意,後來則成了真心厭倦。

她對所謂的母親,再也沒抱過半分希冀。

隻是她沒想過,這一回,對方會把手伸得那麼長。

也許是親生女兒眼裡的失望太過濃重,戈婉茹難得詞窮,沉默了良久,才道:“你還小,愛情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根本不值得期待,能握在手裡實實在在的才是最好的。”

比如金錢,比如權利。

梁挽用力閉了下眼,譏笑道:“所以你才會在我爸屍骨未寒時就迫不及待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

她用了十成的惡意去說這句話,果不其然得到了一個惡狠狠的耳光。

戈婉茹手還高高揚著,雙眼赤紅,鐵青著臉:“混賬!”

梁挽被打得偏過頭去,臉上火辣辣的,牙齒磕到下唇,她在自己的嘴裡嘗到了血腥味。不過無所謂了,也不是頭一遭,她涼涼地笑,往水池裡吐了一口血水,隨即目不斜視地從母親身側離開。

戈婉茹在背後厲聲道:“你叫我太失望,我真後悔生你。”

梁挽頓了下,頭也沒回地拉開了門。

彼此彼此,她也後悔做她的女兒,不是嗎?

可她沒得選,命運就是這樣殘忍。

……

梁挽直接出了瀾山居,一個人叫了出租,回去後胡亂收拾了幾件衣服,塞回那個還來不及打開的行李箱裡。她對這個家沒有任何眷戀了,一次次帶著幻想去接近戈婉茹,得到的永遠都是傷口,一道接著一道,在她心上劃得鮮血淋漓。

她拉著箱子,漫無邊際地在街上走。

八點來鐘的鬨市,充斥著熱鬨和喧囂,她像個格格不入的遊魂,沒有任何地方可去。

等到天突然下起了雨,行人們匆匆散開,整條街隻有她一個人在淋雨,梁挽終於走不動,慢吞吞蹲下來,抱住了自己。

她忍著淚,從外套裡摸出手機,解鎖的那一刻,電話不期而至。

男人的嗓音低醇又帶了點痞氣:“叫老子定點彙報,結果自己一晚上失聯?”

梁挽吸著鼻子,胡亂抹掉臉上的雨珠,想要好好說話的,然而在他麵前終究演不下去,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男人立刻慌了神:“你在哪,我來接你。”

陸衍來得很快,一路飆車,在這暴雨天氣,風馳電掣趕到了她給的定位處。大雨滂沱,他撐著傘,四處搜尋,目光觸及街角那個蹲在地上的熟悉身影後,心臟重重跳了下,疾步過去。

小姑娘鼻頭紅紅,仰起臉看他:“我無家可歸了。”

他把傘全部遮在她頭頂上,自己被澆了個濕透,明明狼狽到了極點,眉梢眼角還帶著笑:“沒事啊寶貝兒,以後我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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