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想硬骨氣說不要的,無奈她眼下身無分文離家出走,戈婉茹那邊肯定是不會給自己打生活費了,而紐約的消費水平就更不用說,她算了算,加上在陸氏控股打工的錢,一共資產不到三萬塊,估計買完去美帝的機票就所剩無幾。
這次去ABT是研修性質,沒有所謂的獎學金,她提早和楊秀茹打聽過,除了有公寓提供住宿之外,其餘都要自己花錢,原先沒仔細斟酌過,咬牙就和家裡鬨翻,如今靜下心來,她才驚出一身冷汗。
若是沒有陸少爺,她是不是就得在曼哈頓街頭賣藝了?
然而梁挽猶豫良久,還是把那張卡推了回去,陸衍皺著眉,不太理解她的行為,“彆倔,你知道美金和人民幣彙率是一比六多吧?”
“知道。”她討好地在他臉上親了親,小聲道:“這樣,你當我的後備力量,等我安頓好以後,實在不夠再問你要。”
陸衍揉了把她的頭發,沒再和她爭。
第二天中午,梁挽去學校辦了手續,順便抽空和左曉棠吃了個飯,約的地方還在那個老北京涮羊肉。這個季節吃火鍋的人不多,整個店裡就他們一桌客人,服務員加好炭火和鍋底後,三三兩兩圍在一塊嗑瓜子聊天打屁。
左曉棠挺惆悵:“你這拍拍屁股就去美帝瀟灑了,留我一人,以後吃瓜就太孤單了。”
“不是有個八卦群麼?”梁挽喝了口涼茶,手指夾著長筷將肉片放下鍋,她說到這個就覺得好笑,打趣道:“現在陸衍有女朋友了,你們公司那個群還在關注他麼?”
這個群在得知總裁名草有主後,當天就把群名改成了【666今天分手了嗎】。左曉棠掙紮過兩秒,強行替好友挽尊表示大家應該祝福陸總的愛情,隻可惜舌戰群儒失敗,怨氣太重,後來她自個兒也不怎麼在群裡說話了。
“我都屏蔽群消息了。”她擺擺手,忽而想到什麼,壓低聲線道:“而且你知道嗎?我們老陸總重新回集團上班了,秘書處那幾個雞賊的傳了話,說陸衍無限期調休,不是要和你結婚度蜜月去吧?”
梁挽乾笑:“有病吧你,想什麼呢。”
左曉棠斜眼瞅她,見好友不像說謊,又道:“還有件事,不知道應不應該和你說。”
梁挽不搭腔,似笑非笑看著她,果然,每十秒對方就憋不住話了:“最近關於你老公家裡的塵封曆史滿天飛,我們私底下商討過,應該是競爭對手放出來的消息。我們不是新拍了塊地嘛,剛好和寧家的生意衝突了。”
梁挽想到寧雅芙,臉色難看,這女人為何總是陰魂不散,她放下筷子,淡淡道:“什麼曆史?”
左曉棠劃開手機,把截圖發過去。
照片是一份年代久遠的晚報,是圖書館裡裝訂成冊的那種,剛好翻到十二年前的一月二十七號,頭條新聞觸目驚心。
梁挽隻看了一眼,遍體生涼。
【中學生慘遭綁架撕票,身份疑為陸氏控股總裁長子。】
報道的內容很詳細,占了滿滿一個版麵,手機屏幕不夠,她放大了看,逐字逐字讀完後,又看了新聞裡的配圖。雪地裡大片殷紅血跡,還有亂七八糟的血手印,顯然是劇烈掙紮留下的。
她瞬間沒了胃口,把手機還給好友。
左曉棠小心翼翼地道:“他和你說過沒?原來他還有個孿生哥哥,我們全集團員工都以為老陸隻有一個獨子,真是沒想到。”她不甚唏噓:“小小年紀就遭遇飛來橫禍,看來太有錢也不好,容易被賊惦記。”
“是吧。”梁挽勉強笑了笑。
接下來的時間,一頓飯吃得味如嚼蠟,左曉棠同她說什麼,她都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渾渾噩噩的,買完單後,她給心心念念的那一位撥了個電話。
“在哪?”她一邊攔著的士。
陸衍的語氣聽上去挺正常:“剛去完超市,你不是要喝酸奶麼。”
她嗯了聲,急匆匆道:“我馬上回來了。”
他在電話那頭輕笑了聲,叮囑她注意安全。
梁挽不打算追問什麼,此時此刻,她隻是迫不及待想同他待在一塊,跳上出租車後囑咐司機開快一些,沒十分鐘就殺到了小區樓下。他住的地方挺高端,平時管控森嚴,送快遞的都隻能把包裹留在保安處,不能進去。
無奈今天有些奇怪,小區門口停了好多輛警車,警笛聲嘶鳴,撕開了午後的那片寧靜。
她的心臟劇烈跳動著,一步步朝前走,繞過人群,她看到了臨街那棟樓的花園空地處,圍了警戒線,有人想不開跳樓,從十八層一躍而下,當場氣絕。
空氣裡仿佛都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她忍著恐懼和惡心,朝裡看了一眼。
一片亂七八糟的紅白之物,恰逢那人跳下來的位置不湊巧,上半身被鐵柵欄紮穿,鮮血橫流,肆意流淌。
她差點吐出來,急急忙忙往後退,心裡忐忑不安,擔心這場景會不會叫他看到了。周醫生提過,多重人格病發時受刺激的點應該就隻有關鍵幾個,當前這個畫麵不就是陰影重現麼?
梁挽不敢再湊熱鬨,走至最裡麵那棟的一樓門廳時,她見到了陸衍。
他麵色蒼白,垂在腿邊的指尖一直在顫抖,腳下的超市袋子散了,有幾盒酸奶滾了出來。
她看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滿心惶恐。
良久,他慢吞吞蹲下去,收拾好袋子,輕聲道:“我沒事,隻是在這裡等你,我吃了藥,那些東西刺激不到我。”
梁挽忍著淚:“好,那我們回家。”
這一晚,他服了一片安定,終於入睡,輾轉難眠的那個人換成了她,她從後邊一直抱著他的手臂,一顆心七上八下,怎麼都歸不了位。
失眠造成的後果嚴重,梁挽差點沒趕上隔日下午的飛機,她被陸衍晃醒,而後一路飆車到了機場,登機牌和各種手續都是陸少爺幫忙代辦的,她自己困得要死,一直在機場大廳的座位上打瞌睡。
“乾嘛不早點喊我啊。”她靠在他身邊,入關前又打了個哈欠。
陸衍捏了下她的後頸,好笑道:“你這人也太不講道理,我早就喊過你,你踹過我三腳,打了我一個耳光,這起床氣比天王老子還厲害。”
梁挽頓了頓,自知理虧,沒再辯解。
分彆前總是難舍,她放心不下這頭號病患,指尖拽著他的衣角,微微仰高頭盯著他的眼睛:“你什麼時候來紐約?”
陸衍摸摸她的長發,認真道:“很快,最遲不超過一周,我還得去Emma Chou那裡複診一次。”
梁挽再三確認,後頭有人推了她一下:“美女,快點啊,彆親親我我了,廣播在喊準備登機了。”
“去吧。”他替她整了整外套。
她沒辦法,隻得進去,快到檢查門時,扭過頭,透過格擋的玻璃屏障朝外望。
他沒發現自己正被注視著,臉上已經沒了笑意,站在人來人往的候機大廳間,如遊魂一般,麵無表情地發著呆。
梁挽幾乎就要折返回去找他,強行壓下衝動後,登機前又給他發消息。
【你是不是在騙我,你情況變嚴重了對不對?】
這一次,他沒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