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娘以為自己看錯了, 她睜大著眼難以置信瞧著不遠處長身而立的男子, 熟悉卻又陌生。(搜索每天得最快最好的更新網)
畢竟已經六年沒見,自從當年一彆,竟是已經過了這麼久。
若非之後每年對方都會送上一份禮物到酒館, 她真的以為對方走得毫不留情, 他去的那個地方那麼苦,她從昀哥兒那裡也知曉他為民儘心的決意, 可, 如今誰來告訴她, 為何新任縣令……成了他?
到底過了這麼多年, 對方原本周身的書生意氣多了些成熟, 眉眼間也自帶一股威壓。
可……他怎麼就成了縣官老爺?
婉娘在臉色變得蒼白的瞬間迅速低頭, 怕被人瞧出異樣。
侯大人上前重重拍了拍陶許棠的肩膀:“你這臭小子,一去六年,可舍得回來了!”
等陶許棠又走近一些,李氏終於看清楚他的模樣,也終於認出來:“不、不是……陶仵作?”陶仵作竟然回來了?不對啊,侯大人不是說是貴客?要等的是新任縣令?
她扭頭往他們身後去看,結果除了梁大,他們後頭沒彆人了。
侯大人低咳一聲:“跟諸位介紹一下, 這位……就是新任縣令, 以後也是昌陽縣的父母官了, 接任我的職位, 許棠, 你可遲了,罰酒三杯。”
陶許棠朝女眷那邊拱拱手,忍下心頭的思念,卻也沒敢多看。
焦昀已經拉著聶柏昶上前,拱手行禮,抬頭時,卻是滿臉都是笑意:“我現在是應該喊師父?還是直接喊大人?”
陶許棠看他一眼,虛點一下:“按照信上喊老陶也可。”
焦昀低咳一聲:“不敢不敢。”
侯大人沒忍住:“沒大沒小……”可自己沒說完自己先忍不住笑了,“臭小子!一去六年!”雖然當初是他提議的這條路,可真的一走這麼多年,侯大人差點紅了眼,再傷感之前,趕緊拉著人去喝酒。
氣氛頓時熱鬨起來。
梁大也被拉著坐下,剛好在女眷正對著的一側,因為人本來就不多,兩桌也沒多少人,李西倩微微一側過頭往後去看男座就能看到梁大,隻隔了兩個位置。
隻是剛偏過頭,李氏挪了一下凳子,剛好擋住她的視線,警告看了眼:再看現在就走人!
本來想著趁著這個機會讓兩個小的多相處相處,結果……她這反而給他們製造見麵機會。
不過一場送彆宴觀察下來,李氏心頭湧上一股喜色,全程那個梁大都沒看自家姑娘一眼,也就是對方壓根不知情?或者,壓根就沒這意思?
她鬆口氣的同時,又忍不住偷偷瞪梁大一眼,她家姑娘巴心巴肺的,這個倒是好,完全不知情!
梁大是習武之人,早就察覺那位李夫人一直盯著他,誤以為對方是有話要與他說,等送彆宴結束後,走慢兩步,在李氏拉著李西倩經過時停下:“李夫人。”
李氏警惕看去,迅速擋在李西倩麵前:“你、你乾嘛?!”
李西倩沒想到他會主動停下,強壓下劇烈跳動的心,溫婉福福身:“梁叔。”
梁大拱手,這才看向李氏:“李夫人,不知梁某可是做錯了什麼?席間一直……”
李氏懊惱,早知道就不盯著他看了,反而給他們創造見麵的機會,隻是她咬著牙瞥了眼自己那沒出息的女兒,心有不甘,想了想,咬咬牙下了狠心,她必須得斷了倩姐兒的念頭:“是這樣的……梁老板,你開鏢行做生意,鏢行裡都是適齡的男兒,我想托你為我家倩姐兒尋個可靠的夫君。”
“娘!”李西倩沒忍住急喊出聲!
李氏沒管她,這事本來不好跟一個大男人說,可她李家一向不遵那些虛禮,她皺著眉盯著也詫異的梁大:“我家倩姐兒喊你一聲梁叔,這點忙,不知梁老板覺得如何?”
梁大不解:“可……貴府不是要招上門女婿?”
李氏狠狠心:“這點,還可以重新商量,隻要是踏實可靠,肯對我家倩姐兒好的適齡男兒,也不是非要求上門。”
梁大本來覺得也可,隻是到了嘴邊要點頭的話在看到李西倩看過來霧眼朦朧的目光下怔住,半晌,才重新看向李氏:“雖說這事的確不算大,可婚姻之事媒妁之言,講究兩情相悅,還需令千金自願。這事……改日再說吧。”說罷,拱拱手,大步離開。
李氏懵了,剛剛不還……她沒忍住回頭看了眼,就看到李西倩低著頭,她上前剛想說什麼,就看到李西倩深吸一口氣,靜靜看她一眼,最後飛快抬起手擦了擦眼,也朝前走去。
李氏被李西倩那一眼看得心裡難受,可……可她怎麼能讓倩姐兒嫁給梁大?
更何況,梁大明顯對她根本沒那個意思。
等李氏三人都離開了,焦昀、聶柏昶以及被侯大人灌了不少酒的陶許棠才從拱門後走出來,他們不是故意聽的,隻是剛好走到這就聽到李氏讓梁大給倩姐兒找個夫君。
他們出去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隻能等他們先離開。
陶許棠晃晃頭,清醒一下,因為不了解情況,也隻聽到李氏讓梁大幫忙,並不知內情。
“這一轉眼,倩姐兒都這般大了。”焦家與李家關係好,陶許棠沒離開昌陽縣之前也見過李西倩幾麵。
焦昀低咳一聲,與聶柏昶對視一眼,沒繼續這個話題。
不過李姨這還真拜托人,讓倩姐兒的心上人給她介紹夫君,這……不是往倩姐兒心口戳刀子嗎?雖說能理解李姨為人母的心情,可這事……但是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隻能等倩姐兒想通吧。
焦昀和聶柏昶扶著陶許棠快到府門口時,擺擺手,自己站穩了。
侯大人本來也要來送的,不過他灌陶許棠的同時也把自己給灌醉了,侯夫人在照顧他也沒辦法走開,焦昀和聶柏昶自告奮勇送他。
焦昀瞧見他這動作,動作極慢地挑了一下眉,樂得嘴角上揚:嘖嘖,這心思啊……
陶許棠還撫平袖子,歪頭就看到焦昀朝他眨眼,耳根一紅,低咳一聲,壓低聲音笑罵:“看什麼?還不走?”
焦昀趕緊應道:“走走走,不過……老陶啊,你還是先想想怎麼跟娘解釋,到時候彆驚喜不成成驚嚇了。”
焦昀了解婉娘,雖然是驚喜,但是如今老陶搖身一變成了縣令,她這怕是……畢竟身份在那擺著,他就怕婉娘打退堂鼓乾脆不肯來所以一方麵是故意瞞著,另一方麵,就是想讓老陶自己解釋。
陶許棠腳步一頓,也愁了,可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閉閉眼,大步朝前出了侯府的門。
管家親自把人送出去,等門關了。
不遠處,婉娘站在那裡,等聽到動靜看過來,視線很快轉開,並未看陶許棠,甚至連焦昀和聶柏昶都沒看。
焦昀暗叫一聲不好:娘肯定也覺得自己和聶小柏也故意瞞著不說生氣了。
婉娘心頭都是澀意,遠遠朝著陶許棠福福身:“陶大人。”
聲音頗為拒人於千裡之外。
陶許棠沒敢上前,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明明這幾年一直想見,可真的到了眼前,卻又不敢靠近,半晌,才輕聲怕驚到她般喚了聲:“焦夫人。”
婉娘又福福身,這次沒回答,而是看向焦昀和聶柏昶:“你們兩個還不過來?時辰不早了,改回了,彆打擾陶大人回去歇息。”
焦昀望著還傻站著的陶許棠,恨鐵不成鋼,沒見到人的時候借著他這個徒弟的名義送禮物倒是挺利索,這會兒跟鋸嘴葫蘆一樣,他偷偷從後頭推了陶許棠一把,瞧瞧,有這麼上趕著跟人當兒子的麼?
同時頭一歪,半靠著聶柏昶身上:“完了,娘……我被侯大人灌了兩杯酒,頭暈,聶小柏你、你扶著我點,我走不動道了。”
聶柏昶幾乎是在他倒下的瞬間把他攬住肩膀,讓他能儘量把身上所有的力道都落在他身上。
焦昀也沒跟他客氣,畢竟要一邊歪歪扭扭走著邊演戲,的確挺考驗人,邊裝著,還要一心三用朝被推一把踉蹌一下回頭看他的陶許棠呲牙:學啊。
不會撩,可學總會了吧?
陶許棠終於回過神,可到底這麼多年學的禮節讓他做不出失禮的事,勉強站好後,可還是虛虛捂著頭,裝作頭疼不已的樣子:“侯大人自己也喝倒了,被他灌這幾杯,昀哥兒你這一提,我也覺得自己這頭疼得厲害,不過還能撐。柏哥兒你一人能扶住嗎?要不要我幫忙?”
“師父你還是先操心自己吧,你這次回來也沒不知帶個下人,不行帶個老仆也行啊,等下看誰給你熬醒酒湯,萬一夜裡怎麼著都……”
“昀哥兒!不許胡說!”婉娘已經走到焦昀近前,看聶柏昶扶得穩才鬆口氣,聽到他越說越不像話,趕緊阻止。
焦昀無辜:“娘……我頭疼,你回去給我熬醒酒湯唄。”
婉娘:“都說不許你喝酒你還喝,不給你熬!”
焦昀邊靠著聶柏昶,邊輕扯婉娘的衣袖:“好娘親,我頭真的很疼。”
婉娘到底擔心,之前不過是氣話:“行了,回去就給你熬,下次不許這般貪杯。”
婉娘一晚上心思飄忽壓根沒注意焦昀喝沒喝,可焦昀都這麼說,她還是信了。
焦昀趁熱打鐵,邀請陶許棠:“師父,你也喝一杯?你被侯大人灌得可比我多。”
陶許棠偷偷看婉娘一眼,隔了兩個人,他沒敢多看,想了想,搖頭:“還是……不必了。”
焦昀:“那師父你住哪兒?你這是剛到吧?”
陶許棠:“這……還沒找到住處,等下去梁大的鏢行隨便跟人擠一晚。”
“這哪兒行啊?他們晚上有時候臨時出鏢,都是大男人也不會照顧人啊,要不……你去我家酒館隔壁客棧開間上房好了,剛好能去酒館坐坐,等娘熬了醒酒湯你喝一杯再走。”焦昀與陶許棠一唱一和,一個勸一個遲疑,最後,齊齊偷瞄婉娘。
婉娘這會兒哪裡不懂她這是被這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了,瞪他一眼,心裡窩著氣,想瞪陶許棠一眼,可等這麼近距離看到他眼下的青黑,到底還是鬆了口:“陶大人,也來喝一杯醒酒湯吧。”
陶許棠哪有不應的道理:“這……那就叨擾了。”
焦昀偷偷瞅他一眼:老陶啊,什麼叫那就叨擾了,你這會兒心裡美著吧?機會我給你創造了,要是把握不住解釋清楚,到時候就等著追妻火葬場吧。
婉娘從後院回去,他們三個則是從前頭走,婉娘在後院熬了醒酒湯,先給熱了一壺熱茶端到前麵的酒館。
之後想了想,遠遠坐在不遠處,一直沒說話。
焦昀有意幫陶許棠一把,“師父,你這一去六年,心好狠啊。”
陶許棠垂著眼,他也不舍,可他身份肩負著的使命,讓他隻能走這六年,否則,名不正言不順,這些他不能說,隻能愧疚想摸.摸焦昀的頭,才發現一轉眼當年的小孩都這麼大了,“你和柏哥兒這突然長這麼大,我還真不習慣。”
焦昀:“等回頭你多看幾眼就習慣了,不過,你這一去六年,在那地方……就沒看上彆的小姑娘什麼的?師父,你不會偷偷給我找了個師娘吧?”
陶許棠耳根一紅,飛快看了不遠處婉娘一眼,“彆、彆瞎說,哪……哪有!”
婉娘原本已經發白的臉因為這句否定才慢慢恢複,隻是捏著杯盞的手卻慢慢收緊。
陶許棠生怕婉娘誤會:“我是去辦實事的,又不是去享福,自然沒心思想那些事情……”
焦昀:“就沒人給你介紹小姑娘?師父你年紀也不大,不可能沒人給你介紹吧?”
陶許棠趕緊表忠心:“沒有,就算是有,我也不會同意的。”
焦昀看差不多了,也不逗陶許棠,開始詢問這六年的情況,陶許棠倒是沒瞞著,簡短說了說,可聽著很容易,真的待六年其中的艱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