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時政高層, 再加上‘神使’這個身份,荊楚遊在剛來的時候就在靠近時政本部的地方分到了一處居所。
那是一個類似於本丸的獨立的小型空間, 通過時空轉換器進出,繁茂的竹林圍繞著院落, 庭院中修建著古拙的枯山水,生了點點青苔的碎石小路上, 每隔幾步便坐落著一盞古樸的石燈籠。
靜謐,素雅,不可多得的出自大師之手的設計。
然而對於荊楚遊來說, 這樣觀賞性遠高於實用性的景致, 對他來說並沒有什麼意義,並且這處居所在荊楚遊眼裡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這裡離時政本部太近了。
“換一處。”荊楚遊看了一眼就拒絕了,他在時政的空間布局圖上隨手圈了一個廢棄的本丸:“這裡沒人住吧?沒有人住那就給我好了。”
“我不喜歡太擁擠的環境,剛剛那處庭院雖然漂亮但是太小了。”
時政本部的後勤人員被這個理由說的麵麵相覷,在荊楚遊來之前, 他們便得到吩咐, 說一定要儘可能的滿足神使的願望。
為此, 後勤部的部長甚至忍痛拿出了自己剛修建好的一處私宅。
現在荊楚遊拒絕了, 他們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惶恐。
慶幸的是部長不必破費了,惶恐的是荊楚遊竟然選了這麼個廢棄的本丸當住處。要知道, 很多荒廢的本丸,因為失去主人的靈力供應,大部分都景趣荒蕪不說,有的甚至連主要建築都塌了。
後勤人員去詢問的時候, 得到了“一切以神使的意願優先”的答案,然後就眼睜睜的看著荊楚遊搬進了那處廢棄本丸。
這處本丸是真的很荒涼,荊楚遊第一次進來的時候,目所能及的地方全都被雜草和肆意瘋長的藤蔓覆蓋,曾經精心被打理的花樹全都枯萎凋零,隻剩下庭院正中央的那棵樹長得極為青翠,茂密的枝葉把整個院子上方的陽光全都遮住了。
荊楚遊也不挑,在一棟小樓的二層打掃了一個房間出來以後,當晚就住下了。
螢丸跟著荊楚遊從通道走進來,被眼前所見到的場景震到了。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荒涼的本丸。
在螢丸曾經還是個有審神者的付喪神的時候,他的審神者有段時間非常的寵愛他,經常會任命螢丸為近侍,帶著他到自己的相熟的審神者的本丸裡去做客。
除了時間積累來的深厚靈力之外,人類的靈力最為純淨的時候,便是成年之前,青年與少年的時期。
這導致了在時政初期任職的審神者們,大部分都是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們。
這些對於精致生活十分向往,並且審美水平人均在線的審神者們,會將指揮自己的付喪神們,按照自己的心意裝點本丸的景致——再怎麼不挑,也起碼會有付喪神把整個本丸打理的整潔乾淨。
螢丸看了一眼這個被枯草和青苔覆蓋著的荒涼庭院,在踏上被草徑頂的凸起裂開的石板路時,臉上露出了一點猶豫的神色。
他想問荊楚遊是不是真的很窮,或者在時政受到了同僚的排擠打壓,所以才混到這麼悲慘的地步。但是說這種話出來太過失禮,他在現世流浪,也有什麼積蓄,所以竟然不知道該從什麼角度來安慰對方。
“你回來了?”
這個荒涼的本丸裡,突然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有人從院落中間的那棟小樓裡走了出來。
他穿著一身淺色的大袖和服,腰間配著刀,黑色長發束在背後,柔軟的額發下露出一雙淺金色的眼睛。
“鬼切?”荊楚遊挑了挑眉。
這次前往現世,荊楚遊以對方的形象為理由拒絕了鬼切的跟隨。確實,在鬼切解放了自己身為妖鬼的那一部分以後,從外表上看,顯眼的白發鬼角,一眼看去就能確定他不是人類的身份。
荊楚遊也知道妖鬼能夠改變自己的外形——在這方麵最出名的就是大江山的茨木童子,不過鬼切既然千百年來都保持著妖鬼的外表,荊楚遊也沒有要求對方為自己改變的意思。
他沒想到,鬼切會因為自己說的一句話,整個妖鬼都換了個畫風。
“嗯。”鬼切點了點頭,然後目光危險的看向了他身邊的螢丸。
“暗墮付喪神?”
“…鬼切?”螢丸有點遲疑的看著他。
收斂了那隻跟隨在身邊的鬼手和額間的鬼角以後,鬼切比起大妖更像是一個容貌俊美的付喪神。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螢丸看了一眼對方身上的佩刀——同樣熟悉的形製,但是螢丸並沒有在對方身上察覺到同類的味道。
“嗯,我的契約對象,他不是你認識的那個髭切,也不會對彆人透露關於你的消息。”荊楚遊順口解釋道,在他看來,他和鬼切的契約更像是一種平等的合同關係。荊楚遊並不打算去約束和要求鬼切,他沒有把鬼切當做自己的式神,也不打算像個陰陽師一樣去馭使對方。
所以荊楚遊用了“契約對象”這個詞來形容鬼切的身份,這個定義很明顯讓鬼切的心情提升了幾個度,他把落在螢丸脖子上的目光收了回來,鬆開了手裡的刀,答應了一聲。
“時政的事情和我無關,既然這樣,我不會打擾你的工作。”
“進來說吧。”荊楚遊把那隻幾度轉手的貓順手塞到了鬼切手裡:“就先麻煩你給它找個空房間住下。”
“你跟我來。”他示意螢丸跟上。
螢丸擔心的看了一眼他的貓,抿了抿唇,跟荊楚遊一起上了樓。
荊楚遊的身影消失在了小樓裡,鬼切用兩根手指捏住狸花貓的後頸,把它從自己手臂上扒了下來,麵無表情的看著這個小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