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世界,雖然職能聽起來很高端, 其實工作的本質類似於帶薪休假, 大部分時間裡都可以拿來摸魚。
世界的衍生大概可以分為兩個階段,一個是不穩定階段, 這個階段需要任務者全程跟進記錄數據;一個是穩定後的發展階段,這個時候世界規則意識已經基本成熟, 後續隻要主世界不出什麼大的偏差, 那麼衍生世界就不會出什麼問題。
一個世界的記錄者多半會是這個世界的常駐任務者,世界觀察員卻不一樣,到了世界觀察的階段, 隻需要有員工在這個世界裡呆著定期收集數據變動就行了,不需要刻意去做什麼。
甚至在更早之前,總控分發下來的任務裡根本沒有‘世界觀察’這個階段。
會出現‘世界觀察’這種任務, 起因還要從主世界的一場意外說起。
當時主世界裡有一個火了很多年、粉絲已經遍布全球以及各個年齡段的大型綜合IP。其衍生世界的能量等級評定隨著這個IP的熱度逐年穩步上升, 在這個世界的常駐任務員在確認世界規則和世界意識已經成熟以後,便申請結算脫離了世界。
然而時間沒過去多久, 主世界裡由這個IP改編的係列電影中, 幾位主演的合約到期,宣布不再出演相關係列電影。
這麼多年過去,這些主演們所創造的形象深入人心, 幾乎已經成為了粉絲心中相關角色的代表, 給角色換個演員繼續拍下去的行為根本行不通。
於是劇組不知道從哪找來了一對兒鬼才導演和編劇,靈光一現腦門一拍,為了虐粉順便圈一波錢, 強行在最終一戰裡給這個係列電影的主角團集體發了便當。
身為世界支柱的人氣角色一夜之間死的死散的散人設崩塌的人設崩塌,不合常理的劇情走向和反人類智商的邏輯不自治,電影世界和原著世界的衝突,導致整個衍生世界的世界意識瞬間崩潰了。
警報聲響徹整個總控,相關衍生世界的等級評定一片飄紅,幾天內從3S+一路跌到A級,眼看有繼續往下掉的趨勢,總控緊急從各個世界借調人員,先後向那個衍生世界投入了八個高級員工。
毫無疑問,在以維護主世界原有劇情的前提下,這八個任務者全都失敗了。
到最後成功的隻有荊楚遊一個。
那時候大唐的世界剛剛重啟,時間線從頭來過,已經記錄過的數據不需要重新記錄一次,背負了一身巨額債務的荊楚遊站了出來。
他主動要求前往那個衍生世界嘗試劇情引導,這時候世界的等級已經連A都維持不住了,這時候願意主動前往這種世界的任務者,不是真愛就是憨批。
總控討論了一下,索性死馬當活醫,把荊楚遊投放了進去。
荊楚遊悄無聲息的去,落地沒多久就悶聲乾了個大的。
他把原劇情裡該死的劇情人物全都瞞天過海救了下來,然後出現在了作為世界崩潰點的戰場上。
荊楚遊到底是怎麼完成任務的,相關消息已經完全被封鎖了,當時在總控的任務者們,隻知道荊楚遊從那個世界回來的時候生命體征已經降到了最低,在醫療部休養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從昏迷中蘇醒過來,再出現在人們的視線裡時已經晉升為高級員工了。
‘世界觀察’這種任務,也是從那以後才出現的。
對於一般的任務者來說,觀察世界倒也沒什麼,一邊領著總控的能量點補貼一邊在任務世界摸魚是件很快樂的事,等到主世界裡的相關劇情徹底完結,就可以申請脫離衍生世界了。
但是有一部分任務者就比較慘了,比如那種時間線本來長達幾百上千年的——最具代表性的就是以東西方各大神係為背景的傳說世界;或者是那種主世界作者常年拖更,一個係列的作品寫了十年還沒有完結,寫到最後作者本人都編不下去了的;又或者那種全文完結後冷不丁補幾個番外,加兩本後續,改幾個設定的。
——這種作品衍生出來的世界什麼時候能徹底完結,彆說總控和任務者了,作品創造者自己怕是都不知道,劇情線不結束,常駐任務者就要一直呆在任務世界裡。
由此,任務者們開始頻繁的相互換班——在自己的世界摸魚摸夠了就去彆人的任務世界換換口味繼續摸。
索性世界觀察階段一般不會出現什麼大問題,總控也就對這種情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是像是荊楚遊這種換班界的佼佼者,十幾年時間不回自己任務世界的也是少見。
“這個世界的劇情還沒有正式開始,回憶階段的劇情本來比較模糊,產生一些細微的變動也沒什麼。”係統把總控發過來的消息轉給荊楚遊:“但是劇情正式開始的時候,所有的劇情人物都要待在他們該在的時間線上。”
荊楚遊打開任務麵板看了一眼。
前麵的任務內容全都中規中矩,不論荊楚遊本人的性格如何,他的任務完成度確實很高,總控做出的決定也和荊楚遊的猜測一樣。
現成的高級員工放在這,荊楚遊本人又提出了申請,總控當然沒必要舍近求遠,產生不必要的人員調動。
隻是在任務麵板最後,有一句標紅的提示。
‘高級員工荊楚遊,A級劇情引導權限已開放,突發情況下,允許綜合世界劇情在範圍內偏離不予修正。’
荊楚遊的視線在這句提示上頓了一下。
當初那個世界裡,他劍走偏鋒完成了任務,確實證實了他的某種猜測。
世界劇情並不是不可以修改,隻是成功的概率難以猜測,修改的代價太大,一般人承擔不起。
離開大唐以後,他經曆的那些陌生而又未知的任務世界,已經再沒有什麼東西值得荊楚遊去冒險了。
從那以後的任務世界裡,荊楚遊都恪守規則修正了所有的劇情偏離。
這個權限在很多綜合性任務世界裡都會對他開放,但是荊楚遊從來沒有使用過。
“記錄時間點,世界融合結束以後,定位文野世界的時間線,回憶線有相關劇情開始的話,提前一周時間提醒我。”
“稍等…”係統鏡片下的眼睛裡,無數細微的數據飛快的滾動著,灰色的虹膜逐漸變成淺淡的銀白色,幾瞬過後,他眨了眨眼睛:“時間點已錄入,具體的時間線還不能確定,預計世界融合會在一個月後結束。”
“一個月?”
“兩個世界之間有明顯的規則衝突。”係統。
“調出兩個世界的數據對比。”
係統從善如流的在自己的檔案庫裡建立了分析模型。
世界融合不僅僅是簡單的時間線和劇情人物的疊加,哪怕是發生在同一時代兩個相同背景下的故事,想要融合在一起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先不說力量體係的事情,單單是特殊能力者在普通人群中的比例就是個問題。
姑且就以橫濱市為例,在融合之前假如每一百個人中間會出現一個審神者,那麼特殊能力人員和普通人的比例就是百分之一。
當新的世界融合進來以後,每一百個人中間會多出一個超能力者,此時特殊能力人員和普通人的比例就變成了百分之二。
雖然看起來不起眼,但是這樣的比例整體翻了一倍,這就意味著在正義陣營的特殊能力人員多了一倍的同時,混亂陣營及邪惡陣營的人員也多了一倍。
這樣倍增的數據,很可能會導致社會治安和製度的崩潰。
融合期間到底會發生什麼,這樣的異變會不會導致世界意識產生混亂,劇情人物會不會有所察覺,一切都還是未知。而未知往往意味著風險,所以從一開始係統就對荊楚遊接下這個燙手山芋持強烈的反對意見。
“讓一個新人來接手這種突發事件,出現意外的概率也會倍增。”荊楚遊麵無表情的看著那些波動的數據和模型,淡淡的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反對我接手這個世界。”
係統看著荊楚遊:“這不一樣…”
“是這個任務世界有什麼特殊的嗎?”
“不是。”
“那是因為什麼。”荊楚遊問道:“還是這個世界前任任務者有什麼問題。”
問者無心,係統的數據卻猛地波動了一下,他低下頭,那隻單片眼鏡很好的遮住了他的虹膜間一閃而逝的數據流。
“那個任務者沒有問題,有問題的是你吧。”係統頓了一下,拿出了慣例嘲諷的語氣:“如果那個任務者不是出身大唐,你還會和他對調嗎?”
荊楚遊沉默了一下,這一瞬間的沉默立刻讓係統把剛剛的心虛拋到了腦後。
“所以你還真的是為了讓彆人回大唐一趟,把自己送過來了?”係統假笑了一下:“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聖父了。”
雖然係統的情感模塊還不夠完善,但是一旦話題涉及到大唐,係統總能超常發揮,和荊楚遊爭執起來的時候異常的像個人類。
荊楚遊沒有和他爭辯這件事的意思,又盯了一會兒數據模型就強行岔開了話題。
“既然總控現階段的任務也過來了,明天審神者聚會你和我一起出席。”
“沒意外的話,高天原會派人過來。”
“是時候和他們談一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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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神者聚會是一種類似於大型聯誼的聚會。
畢竟審神者們大部分都還是精力旺盛的年輕人,長時間呆在封閉的本丸裡沒什麼社交是件很痛苦的事情。這個聚會最初隻是幾個關係親密並且喜愛玩樂的審神者自發組織的。到後來想要加入的審神者越來越多,逐漸演變成了一個大型的、每月一次的公開式聯誼。
然而這樣眾多審神者離開本丸聚集在一起,並且時間地點都固定,就很容易給時間溯行軍可乘之機。
在兩年前的一次審神者聚會上,謀劃已久的時間溯行軍發起了針對審神者的襲擊。
那次的襲擊剛好在聚會的尾聲,大部分審神者都興奮而且放鬆,猝不及防的攻擊使得很多審神者完全沒能來得及應對,便隕落於那次襲擊裡。
在那次慘痛的變故以後,審神者聚會的舉辦權便被時政收走,變成了一種官方性質的聚會。
一月一次,場地和安保皆由時政提供。
而為了安全和保密,高天原再次回應訴求,對時政伸出了援手。
那些擁有獨立幻境空間的神明們,慷慨的將屬於自己的領地借給了時政。
禦饌津的狐狩結界,荒的星辰幻境,輝夜姬的竹林,甚至還有從地府那邊支援過來的大妖彼岸花的花海。
這次的審神者聚會,地點便設在荒的星辰幻境裡。
要說不是故意的,怕是連荒自己都不信。
第二天,荊楚遊帶著係統和鬼切準時抵達了時政。
站在他身後的,還有這次一起前往審神者聚會維持安保的時政職員。
荊楚遊的手中握著一顆小小的不規則星石,這是通往幻境的憑證。
等到時間到了,把靈力注入進去,就能打開通道。
那一瞬間藍光閃爍,無數星辰的虛影從廣場上升起,又拖著長長的尾焰從空中盤旋著落下,伴隨著低沉的轟鳴聲,銀藍色的陣法在荊楚遊腳下纏繞成型,朦朧的光門逐漸在眾人麵前出現。
“走吧。”荊楚遊沉聲說道,率先一步踏了進去。
入目是一片深藍色的光海。
和荒曾經在時政大廳展開的那個小小的星辰環境不一樣,展現在眾人麵前的,是一個可以容納數千人的大型空間。
那些星光組成的海洋落在腳下,走過時,每一步都會有銀色的星屑濺起。
遙遠的天際,不斷有模糊的流星墜落。
整個空間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是審神者,和他們的刀劍們。
為了避免再次出現被突然襲擊的意外事故,時政明令要求每個參加聚會的審神者都要帶上自己當天的近侍一起出行。
所以當荊楚遊進入會場的時候,就像是誤入了什麼大型選美比賽一樣,放眼看去,到處都站著容貌超標的付喪神。
“風動部的人來了。”
“風動部的人來了?聽說這次那個新來的神使也會來。”
“在哪,有人看到了嗎?”
“來了來了!”
“嘶…臥槽。”
人群中傳來抽冷氣和感歎的聲音。
“臥槽我可以。”
“我也可以!”
“真不愧是高天原啊!!”
“不是隻有一個嗎?怎麼來了三個生麵孔?哪個是神使?另外兩個是誰?”
“喔,是新的付喪神嗎?左邊那個身上配著刀唉。”
“等等…佩刀的那個,他的刀有點眼熟。”
“喂,髭切。”站的比較近,看的比較清楚的審神者橫山哲輕輕的拉了拉自己身邊付喪神的衣袖,語氣猶疑的問道。
“你看站在左邊那個人,他的刀。”
“唔?”髭切笑眯眯的順著自家審神者的視線看了過去:“唔…”
“他的佩刀,是不是很像你。”
太刀髭切偏了偏頭,臉上露出沉思和回憶的神色。
“並不是像哦。”
髭切打量著跟在神使身後的青年,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輕柔的感慨道:“那根本就是我啊。”
髭切的審神者:???
“是未被喚醒的付喪神本體刀還是…”審神者橫山哲腦補了一下,語氣艱難的問道:“還是說,那就是曆史上流傳下來的真正的髭切嗎?”
“都不是哦。”
髭切眨了眨眼睛,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主人想知道哪個是神使嗎?”
“你知道哪個是神使?……不對,你怎麼會知道哪個是神使啊??”橫山哲驚異的問道。
“中間那個穿著黑色狩衣的男人就是哦。”髭切輕聲說道:“我認識他,是因為‘髭切’曾經見過他啊。”
“什麼?!”橫山哲身邊的友人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這次的近侍她帶的是大和守安定,和源氏交集不深的打刀並不清楚這些舊事。
“神使大人竟然已經一千多歲了嗎…”少女發出一聲遺憾的感慨,惋惜道:“看起來完全不像是這個年紀的人呢。”
大陰陽師江晉,生於動蕩沒於動蕩,曾被眾人認為是平安京實力最強的陰陽師之一。
他出現的快消失的也快,在京都的動亂將起之際突然出現,又在風平浪靜以後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除了真正經曆過那個時代的人,史書傳說中都不曾留下任何關於他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