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秦懷嫵總覺得皇上怪怪的, 偶爾便會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 看的秦懷嫵心下不安。
他眼神裡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東西,總令秦懷嫵下意識回避。
甚至某些時刻還會說些奇奇怪怪的話來,直讓秦懷嫵懷疑他是否被什麼臟東西附身了。
幸而沒幾日傅瑜景似也意識到了自己不自在的表現, 不再去想那些個有的沒的。
熙和宮雖榮寵不衰,在後宮地位隱隱不同尋常,王嬤嬤和大宮女妙雲管理宮人卻向來嚴格, 絕不敢輕易在外惹事。
沒有太後宮妃一乾人的打擾, 同皇上也是身心契合更甚從前, 熙妃總算得了些許安寧日子。
偶爾夜深人靜時枕在傅瑜景臂彎裡,秦懷嫵也不禁生出些歲月靜好的奢念來。
隻是想到這個男人隨時便可抽身離去, 同旁的女人柔情蜜意, 而自己無力挽留,便不由自嘲。
既已打定主意看牢本心, 還去想這些個莫須有的東西作甚。
不過腦海裡偶爾還是會閃過那日傅瑜景的無心之言。
後宮中的日子便這樣無聲無息的流淌著,雖然知曉不過暫時平靜, 秦懷嫵仍是愜意。
直到這日秦府傳來噩耗。
也不對,於雅嬪是實實在在的噩耗,對秦懷嫵來說卻是心情複雜難言。
“砰。”
手中茶盞掉落在地,水漬氤氳開來, 碎瓷片四濺開來,秦清雅卻似毫無所覺。
死死盯著阿雲手中信箋, 啞著嗓子艱難開口, “你, 方才說什麼?可是我聽錯了?”
知道娘娘此刻心中痛楚難抑,阿雲不願再說,卻不敢,“回娘娘,姨娘,去了。”
“不可能!”秦清雅神色迷茫,兀自喃喃著,“前些日子分明傳信來說已經大好了,怎麼可能……你在騙我對不對?”
強忍悲痛,阿雲顫抖著將手中信箋遞予娘娘,“這是,這是小環傳來的信。”
迫不及待的撕開信封,字跡雖稚嫩潦草,但內容仍是明了。
“滴答。”秦清雅眼淚模糊了雙眼,滴落在信紙上。
不可置信的看著信中“突然發病”“庸醫誤診”“前日夫人突然來探望”等等字眼,秦清雅頭一次恨不得自己不識字。
可恨姨娘去世自己竟連給她送終也不能。
神色木然的看著阿雲,秦清雅語氣無波的道,“小環身在何處?姨娘身後事如何安排的?”
阿雲咬牙切齒的恨聲道,“姨娘昨夜晚間去的,小環仍在府中,替娘娘儘孝。聽聞身後事是管家在辦。夫人僅安排了人手,其後再也沒有露麵。”
聽出阿雲語氣中的怨懟,秦清雅此時卻沒有心思勸解。
雙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熙和宮這邊同樣得到了消息,秦懷嫵初時震驚,然後釋然。
妙雲見娘娘神情恍惚,擔憂道,“娘娘?娘娘可要去看看二小姐……”
“不。”彆說此刻秦清雅會不會願意見到自己,秦懷嫵自己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前去。
有些事情,雖然大家有意共同粉飾太平,但看不見不代表它就不存在了。
秦清雅心中定是有怨,而自己,思及父母之間十餘年的隔閡,又怎麼可能輕易揭過。
三日前。
隨著府中二位小姐入宮,以往便顯得莊重寧靜的秦府更是冷寂了些。
秦夫人還好,大兒子時常過來陪伴,小兒子更是日日承歡膝下。
相比之下,本就不受待見的林姨娘院子裡卻是越發暮氣沉沉。
衛瑜也有數年未曾踏進這個院子了。
便是在這裡,終結了自己少年時的美夢。
不是不疑惑,林倩這女人同自己不對付,今日卻突然派身邊丫鬟來求見。
想著自己身後奴仆眾多,無需懼她,便來看看她打的什麼主意。
衛瑜怔忡的看著臥病在床已是無法起身的林姨娘,麵色青黃枯瘦,眼睛渾濁,宛如老嫗。
這些日子自己雖給她尋了大夫,卻不曾細細了解過病情。
今日一看,竟是垂死之相了。
被她這般模樣驚了一瞬,衛瑜皺眉,側身詢問身後侍女,“怎的嚴重成這樣了也無人來稟?”
侍女也很疑惑,前些日子大夫過府來分明說已有好轉之相,好生調理或可無恙。
“奴婢也不知,隻聽大夫所言不應如此的。”
暫且不再糾結此事,衛瑜神色複雜的看著闔目養神的林姨娘。
“你找我何事?”
費力睜開雙眼,模糊中林姨娘聽到了衛瑜的聲音,猜到是她來了。
掙紮著側頭看去,“讓她們都,都下去。”
垂眸片刻,衛瑜揮退了下人。
小環走在最後,似是放心不下,一步三回頭看著內室。
林姨娘已到了說一句話喘幾口氣的地步,緩緩閉上眼,語氣中透著一絲認命的意味。
“沒想到竟是我走在你們前麵了,咳咳。”
衛瑜不為所動,“命數天定,想來老天偶爾也會睜眼的。”
自嘲一笑,林姨娘扯扯嘴角,“坦白說,即便落得今日這個下場,我也不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