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懷嫵正在琢磨該如何提起那件尷尬的事, 就聽得傅瑜景略帶歉意的道, “當日你提及那名宮女,朕暫時還不能打草驚蛇,想摸出她身後之人, 所以還不能將劉如玉交給你處置報仇,委屈你了,元兒莫要怪朕。”
聽他提到劉如玉以及報仇, 秦懷嫵心頭一跳, 險些以為他已經知道真相了, 但轉念想到應是說的她與外人勾結陷害自己一事,柔和的笑笑, “臣妾不委屈, 皇上自有打算,臣妾自是支持的。”
秋後的螞蚱便任她再蹦躂幾下也無妨, 何況,秦懷嫵眼底閃過一絲莫名的笑意, “隻是臣妾若想要小小的戲弄一下她,皇上可準許?”
不知道她打的什麼壞主意,不過想來定不會有礙自己的計劃,傅瑜景當然沒有不許的。
“但是你切莫與她接觸過多, 朕擔心她再對你下手。”至今想起她滿身鮮血躺在自己懷裡的一幕傅瑜景仍舊不免心悸。
“皇上放心,臣妾有數的。”
見她瘦小的一團乖巧地躺在錦被中, 小臉雪白, 又如此體貼, 傅瑜景心中憐惜更甚。
感受到這股灼熱的視線膠著在自己身上,秦懷嫵隻覺渾身不自在,以前怎麼沒覺得傅瑜景這人如此黏乎?
這讓自己怎麼開口?
心中萬般糾結,麵上也適時的帶了些出來。
傅瑜景果真注意到,“有何事為難?”
看了他一眼,秦懷嫵欲言又止。
“皇上可要保證聽了之後不會生臣妾的氣。”
傅瑜景大度的笑笑,好說話的不得了,“元兒但說無妨,朕不介意。”
“那臣妾說了啊...其實,其實當時臣妾不是主動撲過去的。”
覷了眼他滯在嘴角的弧度,秦懷嫵聲音越發細小,“是身後有人推了臣妾一把...若是臣妾沒有記錯,那時站臣妾身後的隻有玉貴嬪...”話音未落頭已默默垂下,不敢再看他臉色。
當時秦懷嫵也是朝著殿內,根本沒能注意到來自身後的刺客,又怎麼會提前預知然後救駕?
更何況...即便看到了,她也不大可能做出那樣的行為來...
皇上向來康健,沒有人比她更明白他身體到底有多強壯,自己一個弱女子哪裡能和他相比。這一個不小心就是沒命的事...
她可惜命了。
然而聽完她所說,傅瑜景麵色已完全僵住,笑意逐漸消失。
回味了一番之後才麵無表情的道,“元兒是說你並非出自本願,而是劉如玉推的你?”
秦懷嫵細若蚊蠅的答道,“嗯。”端的是心虛無比。
想想自己那時說的那番話,以及昨夜守在她榻前時對自己內心進行剖白的蠢樣,合著自己隻是自作多情,一個人唱大戲?
什麼舍生忘死,情深意重,都是自己一廂情願的腦補...?
明知這事怪不得她,但傅瑜景從未像現在這般不願見到她。
李公公站在一旁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竭力減弱自己的存在感。
也不知皇上會不會惱羞成怒拿自己開刀...畢竟自己可是親眼看著他誤會越來越深的...
眼見著皇上麵子越來越掛不住,秦懷嫵適時的輕咳一聲,暗示傅瑜景自己得休息了。
傅瑜景瞥她一眼,不知該說什麼,隻得順勢下了台階,“你剛醒來,身子虛弱,好生休養,朕晚些再來看你。”
秦懷嫵略微不忍的看著他步伐倉促的離去,既是慶幸又覺得好笑。
妙雲一臉慘不忍睹,而妙香卻是竊喜。
“娘娘,奴婢覺著雖然方才您將真相告知了皇上,但皇上對您態度仍然沒變呢!”
栽了這麼大的麵兒,皇上仍是連句重話也沒舍得對娘娘說,更彆提遷怒了。
秦懷嫵聞言微怔,其實她也沒想到傅瑜景會這樣輕易揭過,本以為會被斥責甚至被冷落。
畢竟自己坦言了並無救他之心,對於皇帝來說,算是大逆不道了吧...
妙雲難得認同妙香所言,見娘娘懵懵懂懂,沉聲述說,“其實細細想來,自從娘娘入宮,不,包括未入宮之時,皇上對您也是屢有包容,甚至有時候奴婢都覺著皇上對您竟如尋常男子一般。”
即便娘娘總是沒心沒肺,但她們旁觀者看的似乎更明白些,皇上對娘娘可算寵愛無度了。
他二人日常相處,便是尋常夫妻之間也不過如此了吧。
秦懷嫵若有所思,她自我反省一番,發現的確有時自己行事帶了些有恃無恐,恃寵而驕的意味。
莫不是自己內心其實隱隱相信著他?
一想到這個可能秦懷嫵整個人都呆住了。
隨即將這個荒謬的念頭拋到九霄雲外,不願再想。
這世道對女子本就艱難,自己怎麼敢奢求帝王之愛。
何況他不過一時新鮮罷了,待有朝一日膩煩了,自己不過後宮一介嬪妃,那時捧著一顆真心也隻能招來厭棄,又該如何自處?
一想到這些煩心事秦懷嫵感覺傷口似乎更疼了,便強迫自己閉上雙眼睡覺,睡著了便不那麼疼了吧。
臨睡著前迷迷糊糊想著,自己付出了這樣沉痛的代價,而他不過一時尷尬罷了,怎麼說他也是賺了的...
晚間傅瑜景再次來到寢殿時神色已恢複正常,瞧不出半點異樣來。
隻有李公公默默跟在身後,看皇上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莫名牙酸,且兀自心疼著偏殿裡那碎了滿地的珍貴瓷器...
秦懷嫵自是詫異無比,也油然而生敬佩之意,不愧是皇上,這等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自己是望塵莫及了。
殊不知傅瑜景初時尷尬過後便是惱怒,在偏殿裡發泄一通,坐了一下午。
他惱的並非是秦懷嫵無心為自己擋劍一事,而是她字裡行間根本未曾透露出對自己的半絲情意。
仍是如以往一般的裝腔作勢,假意溫柔。
傅瑜景也不知以往明明瞧著覺得還行甚至順眼的笑靨怎的如今看著生氣極了。
但他昨日所思所想認清自己內心那番念頭確是千真萬確,不由苦笑,竟不知不覺陷了進去,還沒能搞定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