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的動靜不小, 也算是鬨得沸沸揚揚。
隻目前來看,汝南郡王府那邊許是要麵子,並未有什麼過激的舉動。
當然, 流言不好聽就是了。
另一邊,聽說此事後,錢學文在家看書卻是怎麼也定不下心來。他煩躁的抓了一把頭發, 放下手中的書往院子裡看去。
錢劉氏在院子裡高興的叫老仆捉了雞來殺:“……對!就是那隻老母雞, 捉來殺了!嗬!這老天爺還真是開眼, 我就說那等不要臉的小娼婦怎會有這般的好運道,原來啊……嘖,竟是打著手藝的幌子私底下用她那容貌去勾搭貴人呢!”
“趕緊的, 再來一人,去街上切些豬肉頭回來, 再買一壇子的酒,咱們家今兒要好好的喝上幾杯!”
錢學文深深的吸了口氣, 將窗推得大開:“娘!”
“我兒!”錢劉氏回頭,眉眼間俱是喜色,“可是娘吵到你了?我的兒,你好好看書,去年那般多的學子叫貴人看重, 待你科考之時, 娘相信你也行的!”
她劈裡啪啦的一通話,“好好學, 娘今兒做些好吃的, 待你爹與大哥回家,咱們一道兒用暮食!”
錢學文皺眉,看向親娘:“娘, 你這樣不合適!那……與咱們無冤無仇,何必做這等小人之態?”
錢劉氏臉色瞬間就冷了下來,“你在說為娘是小人?”
她歪過頭擦了眼中的淚,“我兒,娘都是為了你好!那喬娘子名聲本就不好,娘怎會願意她占了你正妻之位?”
“可你是我兒,是娘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娘便是再不喜她,為了你,也不是不能受這委屈!可是……”
一想到這個,錢劉氏便心疼極了,“可是她壓根兒沒將我兒的一片情誼放在心上!不同意便也罷了,這婚嫁之事,總要男女同意才為姻緣。”
“可她那般毫不留情的拒絕,可曾想過我兒對她一片真心?為了她,你連青梅竹馬的小娘子都不曾好言相待!她可曾想過……你一片赤誠之心被傷,對身體有多少的壞處!”
隻要一想到她的學文被拒絕之後回來一病不起,病的一兩個月都不見起色,錢劉氏便恨得心中滴血。若不是學文軟言相求,又有那邊與宮中稍微有那麼些關係,她便是拚了這條命,也得為她兒討一個公道!
“夠了!”錢學文不想聽這個,出聲製止。
錢劉氏愣了一會兒,喃喃道:“學文,娘也是為了你好……”
我知道!
錢學文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不耐,“娘你先忙著,我出去會會友人。”
“學文!”錢劉氏追到門口,麵上慌張不已,“你莫,你莫要去找她!”
見他不吱聲,錢劉氏肩膀都顫了起來,“娘真的都是為了你好!即便……即便你心中一直惦記著她,娘也未曾逼你與旁人定親!可是……可是現如今不一樣!那是汝南郡王府!他家的小郎君在宮中作為官家養子,雖官家仁義,可那到底是貴人,不是咱們家能惹得起的!”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那種貴人眼裡見不得賤物,便是普通老百姓沒長眼,想來為了自家的名聲也不會過多為難。
可是他家不一樣!他家學文可是要科考的人!
若還未入朝便樹了這麼個敵人,那還有甚麼前途可言?
錢學文腳下一頓,“娘,你放心,我不會去找她。她……也未必樂意見到我。”
他也想忘記那人,誠然,他一開始注意到喬娘子確實是因為她的美色。少年慕艾乃是常事,喜好美人並不是什麼罪過。
後來許是見的多了,許是因為旁的原因,他覺著自己也不差,喬娘子許是對他也有意的。就沒想到,喬娘子與他是一拒二拒再有三拒。
打小兒順風順水的長大,又有三娘子在一旁時時欽慕說著他的好,他少年自信,覺得自己哪哪都比人強,定不會遇到挫折。
沒想到喬娘子就是不曾看中他,許是在同一人處接二連三的受挫,他心中時時惦記。惦記久了,自然不好放下。
越想走得越慢,走了沒兩步又停了下來,他想起前些日子見到三娘子那一幕。
三娘子質問他,如今可曾後悔未接受她的心意?見她過得這般不容易,又可曾憐惜過她?她因喬娘子名聲受損連女官的路子都走不得,他可曾擔心過她……
錢學文長舒一口氣,眼神堅定,往汝南郡王府的方向去。
三娘子自小便心地善良,便是他那女婢背叛於她,她都不曾將女婢打死,反而送了幾兩銀將其嫁了出去,想來……他握緊拳,三娘子在汝南郡王府當差不過是個巧合,喬娘子一事定與她無關!
越想眼神越堅定,錢學文腳步加快,牙關緊咬:定是那汝南郡王貪圖美色,與三娘子無關!
“與我無關?”
李宮人聽到門房處的傳話,說是有人要找自己,出來見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他便一連串的說了出來,“喬娘子一事,可是那汝南郡王貪圖美色?三娘子你告訴我,這事兒與你無關!”
“與我無關?”
李宮人淺淺笑了出來,笑著笑著卻又流淚,“阿文,你心中還是想我的好的,是罷?這種事情,你第一個想到的便是來找我,偏還覺得我不會做這種事……”
她仰頭,靠在牆上。
錢學文張了張嘴,抬手擦了她眼角的淚,“三娘子自小便心地善良,我是信你的。”
李宮人“嗯”了一聲,又點點頭,“你既然這般信我……”
她歎息一聲,“可我卻是要對不住你的這番信任的。”
錢學文雙手發抖,不可置信的後退兩步,“你,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對不住你了。”李宮人收了臉上的表情,沉默的看著他。
“為什麼?喬娘子有何處對不住你?你要這般待她!”
“有何處對不住我?”她陷入回憶,又抬頭,“那我又有何處對不住她?”
“再者說,我也未曾說什麼不好的話。不過是在伺候郡王夫人之時隨意提了兩句,說是那街市上有一喬姓娘子開了個食鋪,每日裡客似雲來,手藝得到眾人的讚賞,且那美貌容貌也是一等一的……這難道是什麼壞話不成?”
當然了,郡王夫人近些日子因著郡王身子越發不好且食欲不振的緣故,憂心不已,總想著找個手藝上佳的貼心人入府來伺候,叫郡王開懷開懷。
畢竟這諾大的郡王府全靠郡王撐著,郡王夫人所生的十三郎在宮中也需人撐腰,若是郡王精神不濟,那王府可就要沒落下去了。
沉默了好半天,錢學文才開口,“你不是入宮了嗎?怎麼又出宮來了?”
“是啊,我入宮了!”李宮人冷笑一聲,“吃人的地兒又豈是那麼好待的!那陳家大娘子與我一道入宮,隻因想偶遇官家搏富貴,結果不出半個月,便落水淹死!”
“我呢?名聲壞了,做不得女官,隻能從宮人一步一步慢慢熬!好容易家中使銀錢開道,熬到了賢妃宮中,卻又有那閹人看我美色,企圖對我不軌!”
她眼中滿是恨意,“阿文,我落到如今這般境地,難道你沒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