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淵穆低眸看了眼宋暄和與他相握的手,眼底的陰翳散去,露出點點暖意,隻是抬眼間,那點暖意又化為虛無,隻剩下冷淡的平靜。
“那些人是蕭柏琮的人。”蕭淵穆注視著蕭夫人,聲音清冽且不帶個人情緒:“綁架是蕭柏琮自己策劃的。”
蕭夫人頓了兩秒,然後反駁:“不可能!”
蕭淵穆不言,隻是安靜地看著她,讓她想要為蕭柏琮辯駁的話剛剛從喉嚨湧到嘴邊,又一點點咽了下去,她隻能低聲道:“琮琮從小就是個善良體貼的孩子,他不可能這樣做,這裡麵一定有什麼誤會,淵穆,你應該知道,現在你已經掌管了蕭家,他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他有。”
蕭淵穆清冽的聲音裡透出一絲冷意:“您應該也很清楚,正是因為我接管了蕭家,他才更有理由這樣做。”
蕭夫人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蕭淵穆看了他一眼,又移開了視線,繼續道:“但是他沒想到,他的人並不如他想象的忠誠,他的人裡麵混合著另一波人的人,那些人的領頭者是蕭柏琮其中一個屬下的仇人,那人把他和我都送到了那人那裡。”
“蕭柏琮說,我現在是蕭家家主,得到我可以換取更多的利益,隻要放過他,他什麼都不會說出去。”
蕭夫人臉皮一顫,蕭淵穆繼續道:“隻是那人似乎和他也有些過節,所以他們碾斷了他的腿,然後把我們放走了。”
“他為什麼放走你們?”蕭夫人問。
“因為那人認識霍斯曼。”蕭淵穆淡淡道:“我與霍斯曼有些交情。”
蕭夫人還是不太相信這個結果,她說:“他知道你們是蕭家的人,還知道你是蕭家的家主,他放走你們不是……”
“他不擔心這一點。”蕭淵穆看著蕭夫人,道:“母親,他很清楚我的腿是因為誰受的傷。”
蕭夫人一愣,呐呐不能言。
她知道蕭淵穆的言下之意。
蕭淵穆的腿是蕭柏琮的人傷的,而那幫人卻並沒有得罪過蕭淵穆,甚至還算是救了蕭淵穆一命,如果真正殺了蕭家兩個繼承人,他們絕對隻能亡命天涯,可是這時候把已經開始管理蕭家的蕭淵穆放走,反而是和蕭淵穆結了一個善緣。
畢竟,那些人知道,蕭柏琮無論如何也無法繼承蕭家了。
“如果您要問的隻有這些,我已經說完了。”
蕭夫人看著蕭淵穆至始至終都冷漠的神色,聽著他的逐客令,一天多來經曆的驚嚇、慌亂、恐懼突然又悉數湧了上來,讓她疲憊的同時也十分難過。
蕭淵穆到底為什麼對她這麼冷漠?
從將他找回來那一刻起,到剛剛之前,她已經將能夠做的能夠補償他的能夠使他們親近的事情都做遍了,就連蕭家都已經給了他,可是他對她依舊冷漠得與對陌生人沒有什麼兩樣,她嘗試著向他邁出無數步,可他卻始終連一步也不願意走出。
在這種情況之下,她更加偏愛她看著從小小的一團長成現在翩翩少年的小兒子有什麼錯?從時間和感情上來說,她與小兒子本來就更加親密。
這隻是人之常情。
現在她一直捧在手心的小兒子現在整個人生都毀了,他的雙腿再也無法像正常人那樣行走,他一直以來驕傲的運動能力可能再也無法施展,他甚至可能從此一蹶不振,她想到這個可能,想到她鮮活開朗的小兒子日後陰鬱消沉的模樣就心疼得無法呼吸。
她做錯了嗎?
即使她來向蕭柏琮詢問蕭淵穆時態度不對,可是蕭柏琮是她的兒子,見到自己的孩子變成那個樣子,哪個母親能夠冷靜自持的想清楚一切再發問?
她做的不過是普通母親都會做的事情罷了。
而且,如果蕭淵穆沒有回來,那麼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蕭夫人眼圈通紅,看著蕭淵穆冷漠的神色,問他:“你是不是從回來起,就從沒有將我當做過你的母親,將你的父親真正當做過父親,更沒有將你的弟弟當做你的親弟弟?”
蕭淵穆纖長的眼睫半垂,遮住一半眸子,幾秒之後,才抬起來,直直對著蕭夫人的方向,像一把鋒利的劍,帶著寒光冷冷出鞘。
他說:“有過。”
蕭夫人搖頭:“我不相信,如果你真的把我們當做家人,這一切就不可能發生,現在所有的事情就都不會發生。”
宋暄和與蕭淵穆十指相扣的手加大了力道,嘴角抿得很緊,卻沒有開口。
蕭淵穆餘光瞥見他的神色,不動聲色地回握他,淡淡道:“我想休息了。”
蕭夫人起身,冷冷看了眼蕭淵穆與宋暄和十指相扣的手,道:“我很多次都懷疑,到底是你沒有感情還是隻是對我們沒有感情,我甚至儘力去回憶過在你還沒有離開我們時的場景,我想著你那時候是不是會笑,是不是會粘著我叫媽媽,是不是每天都期待著父親回家。”
“我沒有想起來,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沒有感情,隻是對我和你父親沒有感情而已。”蕭夫人問蕭淵穆:“你是不是恨我和你父親沒有提前找到你?”
“沒有。”
“我有時候真希望……”蕭夫人後退一步,看著蕭淵穆泰然自若的神色,啞聲道:“我有時候真的會希望,如果沒有把你找回來該多好。”
說完,蕭夫人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病房的門打開又合上,留下一片靜默。
宋暄和握著蕭淵穆的手,抬眸去看他的表情。
蕭淵穆的另一隻手捂住他的眼睛,下顎靠在他的肩上,清冽的聲線透出一絲絲啞:“彆看。”
宋暄和收緊了與他十指相扣的手,輕輕點點頭,另一隻手抱著他的腰,任由他環著他。
“我剛剛說的,都是真話。”蕭淵穆說。
熱氣撲在宋暄和的脖子上,他動了動,輕聲道:“我知道。”
“你不知道。”
蕭淵穆輕笑一聲,這聲笑裡似乎夾雜著許多東西,又仿佛隻是單純的自嘲一笑。
“那你能告訴我嗎?”宋暄和問。
“等到一個合適的時候。”蕭淵穆低低道:“我會告訴你,我最大的秘密。”
宋暄和抱著他的手緊了緊,低低嗯了一聲。
“如果我永遠不告訴你,你會生氣嗎?”蕭淵穆帶著啞意的聲音再次響起。
“不會。”宋暄和閉上眼,眼睫抖了抖,道:“任何人都有無法告訴彆人的秘密。”
蕭淵穆抬頭,鬆開宋暄和,注視著他道:“你也是?”
“對。”宋暄和睜開眼,與他漆黑的眸子對上,看不清他幽深的眸底裡到底藏著怎樣的情緒,又或者什麼也沒有:“我也有秘密。”
“等到合適的時候,你會告訴我嗎?”
宋暄和瞳仁一顫,嘴角扯起一點笑意:“等到了何時的時候,你就會知道。”
蕭淵穆的食指落在他的眉尾,從眉骨下滑,從他的睫毛滑落,順著顴骨到了嘴角,他輕輕摩挲著,低聲道:“我很好奇。”
“好奇比難過的情緒更多嗎?”宋暄和眨了下眼,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蕭淵穆說:“隻有好奇。”
“彆難過。”宋暄和擁著他,吻在他的唇角,低聲道:“但是在我麵前,你可以表現出難過。”
蕭淵穆搖頭,認真地看著他道:“我不難過。”
他說:“隻要你在,我就不會難過。”
作者有話要說: 祝各位大佬新年快樂鴨!
晚上胃不太舒服,少了幾百字,實在寫不出來了,大家原諒我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