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翎緩緩睜開雙目,額前青絲飛揚,仿佛一瞬間從雕塑變成了活人,那鋒利的眸光就好像出鞘的龍雀刀,寒光照雪,殺意衝霄。
“再進一步,死。”
她握著刀柄的玉手微微攥緊,青絲飄舞,強大的氣勢震得身上的鎧甲都在微微顫動。
仿佛下一刻便要拔刀殺人,以血祭刀。
她身後的爐火都有些飄忽起來。
申屠雄瞳孔一凝,麵色詫異。
瘋了,這女人是瘋了嗎?
她竟然真對自己動了殺心?
以前兩人雖然也有些意見上的分歧,有時甚至會拍桌子吵起來,但最多也就是互相切磋一下。
像他們這個境界的人,一旦動了殺心,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大事。
申屠雄停住了腳步,老實說,他並沒有信心能贏過嶽翎,雖然他資曆比嶽翎要老,已經當了快十年的監侯,但嶽翎也早在數年前就踏入了第五境。
以她的資質,誰知道這些年又進步了多少?
“嶽翎,你冷靜一點!”
申屠雄皺眉道:“你之前說要去神居山伏殺閻羅,我都已經做好準備了,可是這一天天的過去,怎麼就沒有了下文?”
“特彆是那閻羅竟然還有畫皮的神通,對這樣的邪祟,我們怎麼能放過?”
“還是說伱嶽翎,真的被揚州燈會給嚇到了?”
他故意激將。
但嶽翎卻絲毫不為所動,冷然道:“我在煉丹,等煉丹結束了再說此事。”
“煉丹?”
“我怎麼沒聽說過你還會煉丹?”
這素來隻對打打殺殺感興趣的女人,什麼時候學會煉丹了?
嶽翎不再說話,而是拇指微彈刀柄。
隨著鏘的一聲刀鳴,龍雀刀露出了一寸鋒芒,上麵流轉著紅色的火焰狀符紋,刀氣好似開閘洪水,滔滔如浪,讓她鎧甲下的紅色戰袍飄揚如旗。
“先回去,等我命令,在這之前,誰也不許妄動。”
“這是軍令,違者,斬。”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卻鏗鏘如鐵,擲地有聲,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申屠雄頓時一滯。
“好,你是閻羅案的主辦人,我聽你的,但這件事,我會上報監正,參你一本!”
“告辭!”
申屠雄冷哼一聲,他收起降魔杵,怒氣衝衝,轉身離去。
嶽翎凝望著他的背影,眸光深邃,許久之後才緩緩閉上,整個人仿佛再次成了一尊雕像。
又過了兩日。
第五日。
李焰來了一趟,詢問的也是神居山之事。
他的徒弟羅平死於黃泉邪祟之手,就連他曾經的妻兒,也是受黃泉案的波及而死。
因此李焰也迫不及待想報此血仇,他的措辭自然不像申屠雄那般霸道,卻也顯現出幾分焦急。
嶽翎依舊是下了軍令,讓他先回去等待。
第六日,老高來了。
他搜集到了許多關於神居山的消息,將之稟告給嶽翎。
老高確實是一個辦事得力的人,竟然從古籍中找到了屍解仙的記載,推理出神居山可能是那位屍解仙的洞府,留有機緣,故而受閻羅覬覦。
雖然和真相還有些距離,但一個司晨,能查到這一步,足以見其能力。
看似慵懶,卻大智若愚,精明強乾。
最後離開時,老高瞥了那煉丹爐,突然問道:“嶽頭,你最近有沒有見到小九?”
“他腦子靈活,我本來還想和他商量一些事情,然而到哪都找不到他……”
嶽翎抬眸望了他一眼,淡淡道:“我派他去做一個任務了,要幾日後才能回來,你先下去吧。”
老高點點頭,行禮告退。
望著他的背影,嶽翎輕輕一歎,想起了張九陽在進入丹爐前和她的對話。
“揚州之亂後,那奸細必然十分關注你下一步的動作,想知道你到底還會不會再去神居山,因此……”
“誰來打探你,誰就有可能是奸細。”
“如果他們三個都來了呢?”
“那就看誰最晚來,最晚來的人,嫌疑最大。”
“為什麼?”
“因為乾這一行,首先要沉得住氣,揚州之亂,那個奸細應該不難猜到,你已經對內部產生了懷疑。”
“所以這個時候,他一定會反複對自己說,沉住氣,再穩一點,不要露出了破綻。”
“當然,對方也有可能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總之,想要一錘定音,還是等我出關後,親自用天眼看一看。”
……
第七日。
爐火的溫度在這一日達到了巔峰,整個房間都被熱浪覆蓋了,哪怕是有著火行神通的嶽翎,此刻都被汗水打濕了發絲。
但她依舊紋絲不動,反而更加凝神以待。
最後一日,也是最危險的一日。
火焰已經將丹爐完全燒成了焦黑之色,部分地方甚至有些軟化的趨勢,可見就算是特製的鼎爐,也擋不住七天七夜的天火焚燒。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辰時到子時,夜色漸深,爐內的火焰卻越發璀璨,好似一顆墜入凡間的金色太陽。
嶽翎眼中露出一絲擔憂。
從昨天起,她就聽不到張九陽的呼吸聲了,也曾出聲試探過,但爐內沒有任何回應。
仿佛已被燒成了灰燼。
時間流逝。
素來沉穩冷靜的嶽翎,此刻卻忍不住徘徊起來,不斷扭頭望向鼎爐,握著刀柄的手越來越用力。
不知過了多久,隨著一聲雞鳴。
天亮了。
七天七夜已過。
嶽翎的耳邊響起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退遠一點,我要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