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生點點頭,而後對著張九陽道:“天師,接下來會涉及到女子隱私,還請您轉過身去。”
張九陽收起天眼,立刻轉身。
他現在已經幫不了什麼,能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相信佑生就好了。
在張九陽轉身後,佑生取出自己的第二件法寶,金龍剪。
所謂金龍剪,也是一件幫助接生的法寶,象征著嬰兒在被生下後,要用剪刀剪斷臍帶。
隻有剪下臍帶,才寓意著嬰兒徹底和母體切斷了聯係,真正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但現在,佑生卻不是要用它來剪斷臍帶。
她將金龍剪對準小玉的生門處,輕吸一口氣,開始動刀,用鋒利的剪刀,生生剪開被天道封印的生門!
她也不知道這封印的解法,但這金龍剪乃是神職所化之寶,同樣蘊含著天道之力,生之法則。
能解天道封印的,唯有天道之力。
靜室之中,突然響起了刀子割肉的聲音,如裂布帛,清晰可聞。
下一刻,小玉的慘叫聲響起,聲嘶力竭,痛徹心扉。
那種劇痛,好似靈魂都被撕開,變得血淋淋一片,然後又被撒上了鹽。
慘叫聲一刻不停,聽的人無比揪心。
阿梨完全不敢再看,撲進張九陽懷中,將腦袋深深埋進去。
她也算是殺人如麻了,但這種場麵,連她這隻厲鬼都有些無法承受。
嶽翎亦是露出不忍之色,這一刻,身經百戰的她,都有些不忍直視。
大傻春更是已經哭了出來,緊緊握著妻子的手,想要給她一點安慰。
“不能暈,不能暈……”
“醒著,我要醒著……”
身體在受到巨大創傷時,大腦會進入昏死狀態,是一種自我保護機製,而小玉正在和這種本能對抗。
即便在如此劇痛下,她竟然還在不斷提醒自己,不能昏迷,要保持清醒。
時間一點點流逝,割肉的聲音不再響起,但慘叫聲卻仍在繼續,隻是越來越小。
每當張九陽以為她已經暈死過去時,耳邊又會聽到那瘋魔一般的低聲呢喃。
“醒著……”
“我要醒著……”
周而複始,仿佛無止無儘。
張九陽望向窗外,看著夜色從漆黑變成魚白,一點點褪去顏色,天地之間陰陽交轉,黎明漸生。
鬥轉星移,月落日升。
小玉已經沒了聲音,不是暈死過去,而是她的聲帶已經嚴重損壞,無法再喊出聲音。
可她依舊清醒著。
終於,一道嬰兒的啼哭聲響起,清澈嘹亮,洪亮有力,仿佛破曉時分的晨光。
一個妖怪,生於黎明。
這一刻,張九陽突然體會到了母親的偉大。
“天師,好了,幸不辱命。”
佑生的聲音響起,透著一絲疲憊,很顯然,這場特彆的接生,對她而言也消耗極大。
張九陽轉過身去,看到她的手中抱著一具小小的白骨,血淋淋的,仿佛嬰兒的骸骨,但手腳卻在動彈,還發出清脆的哭聲。
神奇的是,這孩子在晨光下一照,非但沒有像尋常妖怪一樣畏懼,反而停下了哭聲,咯咯直笑。
緊接著,白骨上開始一點點長出血肉、皮膚,從腳蔓延到頭。
幾息之後,小白骨變成了一個赤條條的小男嬰,清澈的大眼睛盯著佑生,充滿了懵懂與好奇。
佑生將男嬰抱到了小玉身邊。
此刻的小玉已經幾乎脫相了,汗水和血水將被褥全部浸透,麵上沒有一絲血色,口中更是鮮血淋漓。
牙齒幾乎都被咬碎了。
在看到孩子安然無恙後,她終於徹底放下了心,緩緩閉上了眼睛。
“天師放心,她性命無礙,隻是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元氣大損,恐怕以後是無法再恢複全部修為了。”
佑生望著沉睡的小玉,聲音露出一絲感慨。
“多謝。”
張九陽感激道。
佑生卻搖了搖頭。
她已經數不清自己接生了多少次,但每一次接生,都會心中動容。
那些母親,明明看起來如此柔弱,卻都拚了命的想讓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爆發出了連修士都未必能與之相比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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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能夠幫助到這些可敬的母親,讓她覺得非常滿足和幸福。
隻可惜她已經儘量快了,也幾乎不休息,可總有些母親,等不到她的趕來。
“能幫到天師,幫到小玉,是弟子的榮幸。”
佑生收起法寶,再次躬身行禮。
張九陽望著這個少女,突然笑了,笑得非常開心,仿佛終於放下了某個心結。
他伸出手,在佑生的頭上輕輕摸了摸,聲音透著一絲親昵。
“辛苦了。”
曾經被他接生的女嬰,現在也成為了獨當一麵,造福萬民的陰神,成了一個善良的人。
此時此刻,他仿佛明白了度化二字的重量,也明白了為什麼呂祖明明不斷受挫,感受到了許多黑暗麵的人性,卻依舊不放棄度化世人。
感受到聲音中的那絲關切,佑生身軀微微一顫。
她抬起眼睛,眸子微微濕潤,也露出了一抹真摯的笑容。
人與人之間的成見是一座大山,可是在今天,她似乎感受不到那座山了。
那個她一直孺慕和敬仰的人,終於不再厭惡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