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安慰付甜甜沒怎麼放在心上,反而第一時間注意到那塊斷裂的石磚上有些塵土凝結的痕跡。
雖說法衣不染纖塵,可她記得某位神子好像有潔癖吧?真的看不見這石磚上挺臟的嗎?
內心腹誹,付甜甜不著痕跡避開了一些,坐到相對乾淨的位置上,這才幽幽道:“神子,我真的沒事。”
隻是如何看她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江聽玄眉宇微凝,大約覺得這等事反複提起她會更傷心,不如掠過得好。
他沉默地坐在付甜甜身邊,在寂靜中同她一起靜靜看眼前廢墟。
而付甜甜其實已經在腦海中聊開了。
她語氣歡快而愉悅:“係統,幻天門的首席叫什麼來著?”
係統有些頭疼,卻還是如實告訴她:“冷清靈。”
“啊對,冷清靈,一聽就是個絕世美女的名字,長得也好看,性格也好,很溫柔,可惜了,怎麼她不是寂靈掌教的女兒呢?我竟然也沒記住她,真是罪過!”
付甜甜暗歎一聲,格外遺憾,隻是依然壓不住語氣中的歡快。
係統歎了口氣,低沉道:“因為你當時嫌棄幻天門太遠了,她無法助你登上掌教之位,並且她修的是幻術之道,和付甜甜的道重合了,又是輔助類型的修者,不如寂靈幽條件好,所以你當時沒有向她示好。”
“也是。”
付甜甜語氣總算沉穩了一些,不過隻一息,她又用微揚的語調道:“不過當時我也不知道她喜歡我啊,這個冷姑娘也是,怎麼不早點說,早知道她喜歡我,雖然她的條件不太符合我的需求,但我還是願意給她帶來溫暖的。”
這話特彆像某些渣男腳踏幾隻船時的發言。
係統隻覺得腦仁疼,可身為‘龍傲天係統’的它又無法阻止宿主對事業的追求,人家的係統都是用來督促宿主完成任務,它覺得它和彆的係統不一樣,它是用來約束宿主不要太誇張。
否則宿主的事業心能積極到從胸腔裡直接蹦出來。
和係統說完,付甜甜又湊到識海中敲了萬俟仙王一下:“阿玉,要不你幫我個忙,幫我拖住江聽玄,我去幻天門走一趟?”
萬俟仙王語調溫和、沒有絲毫停頓便笑著告訴她:“不幫。”
“老妖怪,你彆不識好歹!”
商量不成便立刻撕破臉皮,這是付甜甜向來的做法,萬俟仙王早已習慣,哪怕她罵他老妖怪他也依然老神在在道:“不幫,本座如今魂靈虛弱,可幫不了你勾搭女人。”
“你才勾搭女人,你沒聽見那師妹說的話?是她師姐暗戀我,不,明戀我,我隻是去滿足一下人家的心願,做一件好事而已,你卻把這麼一件好事說得如此不堪,可見你心中陰暗。”
付甜甜啐了他一聲,又說了一通,才繼續問他:“怎麼樣,幫不幫?”
“不幫。”萬俟仙王語氣歎息起來:“我如今寄宿在你識海,如何幫你拖住江聽玄?再說了,既是那女子喜歡你,你如此主動豈不是顯得十分刻意?難道你伏天首席的臉麵就值這幾句好話?”
雖然付甜甜很想再罵他兩句,不過他後麵這句話倒是說得有些道理。
以伏天首席的牌麵,怎麼能主動湊上去告訴那冷姑娘說‘我很喜歡你的喜歡’?既是首席,就要有首席的牌麵,不能隨便一個美女告白就心軟。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完全不作為豈不是辜負了冷姑娘一番情意?這樣,我回去便告知宗門執法部,廣邀各大仙門天驕,我要辦一次修為研討會,地點就放在宗門外的力天山。”
這折中之法,想來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思及此,付甜甜頓覺歸心似箭。
幻夢石可以以後再打,美女的情誼卻不可辜負。
思緒沉下,她側頭看了眼坐在邊上靜默無言的江聽玄,略微思索,剛想開口,便見死對頭突然轉過視線,對上她的。
江聽玄聲音算不得溫和,但也不算格外冷漠。
他道:“若你暫時不願見他,可多曆練些時日。”
付甜甜:“?”
彆啊,她現在就想回去呢。
隻是這話不好直接說出口。
略略思索,她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我並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直麵或許痛苦,卻終究是要做到的,神子,你不必過於擔心我,其實首席也有首席的難處,這世上人人有難處,便如神子你,也終究不是傳聞那樣冷漠無情,我輩修者,莫不是在荊棘中摸索前行。”
這話她說得沒有絲毫勉強,倒像是勘破了些人生常道。
江聽玄眉心始終有些凝結,但正如她所說,人人有人人的緣法,他終究也隻能給她一些微不足道的幫助,如何走出、如何修心、與伏天臨之間的關係較量,依然要看她自己。
他沒有再勸,隻在靜默後平靜道:“那便多收集一些幻夢石。”
終歸自身修為才是正道。
這次付甜甜沒有搖頭。
雖然她歸心似箭,但也不急在這一時,死對頭的羊毛還是要薅的,江聽玄的麾下幫她打裝備,這用起來多爽。
本著這種想法,付甜甜又‘麵色黯然’和死對頭坐在原地休息了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六位天極秘傳陸陸續續返回休息。
不得不說,天極秘傳還是有些實力在身上,雖然六位秘傳裡有四位回來的時候都麵如土色,仿佛死了爹媽一樣難看,但他們至少都帶回了一至兩顆幻夢石,這打道具的速度是散修們拍馬也趕不上的。
將幻夢石上交,陸輕菱眼睜睜看著江師兄順手又交給了付甜甜,她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卻已經沒有力氣看付甜甜不順眼,陸師妹哭訴道:“師兄,我想換個地方曆練。”
幽夢靈簡直太可怕了。
她獵殺之時不慎陷入幻境,那幽夢靈呈現的竟然是她四歲時睡在長廊外的軟塌上、因喝多了水不慎尿床的場景。
倘若不是修者控製力極強,且她實在羞恥心過重,恐怕就真著了道,又‘重複’了一遍小時候的事情。
得虧旁邊沒有彆人,才沒人見到這丟臉一幕。
身為已踏入修道、且貴為仙門秘傳、在外要被尊稱一句‘仙子’的高階修者來說,這簡直比殺了她還難受。
可神子卻連半分動容也沒有。
江聽玄目光冷淡看著她,語氣尤為冰寒:“若連幻境都無法勘破,如何勘破日後心魔?陸輕菱,你師尊對你太過溺愛,你在此處取得十枚幻夢石再離開。”
陸師妹‘哇’得一聲就哭了,連忍都沒忍住。
“我不要,我不想在這兒曆練······”
李師兄見狀安慰道:“師妹,彆哭了,我幫你——”
他話還沒說完,便聽神子又道:“李修鬆,你取二十顆。”江聽玄將他們都掃了一遍,才道:“你身為師兄,溺愛師弟師妹無異於害他們。其他人各十顆,皆分開曆練。”
這下子不止陸輕菱,其他五人也有些想哭了。
哪怕是血肉搏殺也比這獵殺幻夢靈要好,主要是有些幻覺不止是心底最恐懼的東西,還很羞恥。
但無論如此,江聽玄的話便是鐵律,再不願也無人可違背。
休息了一會兒,恢複了靈力,陸師妹還是被其他人拉走繼續去打幻夢石了。
付甜甜原本麵色沉默晦暗,可看到這兒實在有些忍不住,她露出清淺微笑,在幾位師弟師妹們遠去的背影中對江聽玄道:“原來神子也很會教導師弟師妹。”
江聽玄麵色無波,隻漠然道:“仙門弟子雖天賦上佳,卻失了很多曆練,但隻要曆經磨難,頃刻便會成為數一數二的強者。”
這便是散修無論如何也比不上仙門的原因。
就算是麵對恐懼哭啼的陸輕菱,隻要過了這一關,未來同樣會成為一位真正的強者。
付甜甜微笑著點頭,歎道:“我以為隻有首席會意識到這一點,如今看來,神子雖出生高貴,榮光加身,卻也明白這個道理。”
江聽玄和寂靈幽一樣受萬千寵愛長大,從來高高在上,又還年輕,能內心謙虛、意識到這一點,真的很不容易了。
付甜甜甚至有些感歎:死對頭不愧是未來的終極反派,還是有點門道的。
江聽玄並未因她的誇獎有任何自得,隻靜靜看向眼前的斷壁殘垣,良久,他道:“我們也去。”
既然是曆練,自然都要參與,之前是付甜甜心中傷痛,如今見她好了許多,江聽玄顯然沒有在這兒等待的意思。
“好啊。”
付甜甜欣然應允。
‘弟弟妹妹’們雖然速度不算太慢,但打道具這種事還得看她,等下就讓死對頭看看什麼叫做出神入化。
兩人相視一眼,邁步走進長滿荒草的殘垣之中。
幽夢靈移動的速度很快,想要獵殺,首先得困住它。
兩人大約找了一刻鐘,成功困住了一隻幽夢靈,這幽夢靈身體呈半透明狀,微微發光,生有四隻腳,雙手的位置卻是兩對觸須,雖直立行走,可與人的模樣卻大相徑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