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邢恕趕到樓下的時候, 監控畫麵突然一片漆黑。不知道是葉西杳房間的電閘被拉了,還是那個不倒翁已經光榮犧牲。
他一刻不敢耽擱,趕到以後, 直接踹開了葉西杳家門。
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的行為有一定不理智的成分。
邢恕明明知道,打開門最有可能出現的畫麵, 就是惡魔已經把那個人類拆吃入肚,現場恐怕一片血腥,葉西杳將以原形出現在他麵前。
可邢恕還是因為擔心另一種更小的可能,踹開了門。
屋子裡一片漆黑。
“葉西杳?”邢恕叫著他的名字走進去。
按開燈,繞過小客廳的隔斷,走到了他在監控畫麵裡看到的地方。
當看到地上趴著一個生死未知的人,而被窩裡拱出一個小包的時候,邢恕無法否認自己鬆了一口氣。
他用腳把地上的人翻了個麵, 躬身探了探對方的生命體征,左手的戮魔陣隔著一層薄薄的紗布,可以感知這人是被魔力所傷。但這並不奇怪。葉西杳那個小身板,要是不用魔力,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
邢恕在他的四肢和腹部都摸了摸。
這人身上恐怕已經沒一個塊好骨頭,看著昏過去的樣子很平靜,實際上離死也就一步之遙了。但凡葉西杳再多給他一招, 他就能爆體而亡。
活該。
竟然敢招惹一個惡魔。
邢恕估摸這人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便一腳將他踹到玄關, 通知了安全局的人過來“撿”人,這才邁步走近床頭。
他想了想這種時候應該安慰些什麼, 最後隻能隔著被子,憋出一句:“彆怕, 已經沒事了。”
這簡直是一句廢話中的廢話。
就算他今天不來,葉西杳也一樣沒事。
相反,邢恕現在應該為自己突然出現在這裡,還把人家的門踹壞,這件事做一個解釋。
他等了許久,沒等到葉西杳給出回應,於是心頭一緊,以為出了事,低下身捏住被角,直接掀開了薄被。
看到葉西杳的模樣時,邢恕的心臟就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捏了一把。
他的眼眶是紅的,看著像是哭過了,又或者正在哭。嘴唇抿得發白,身體很明顯在顫抖。看到邢恕靠近,葉西杳下意識往床角躲去,本就纖弱的身子蜷縮著,看著更讓人心疼。
“他欺負你了?”
邢恕的聲音前所未有的慌,他半跪在床上,探過身去想看看葉西杳。
然而葉西杳已經再次裹緊被子。
邢恕蹙眉,強硬地把人從被子裡剝出來,在看到葉西杳穿戴完整並未有任何受傷跡象後,他一把將人拽進了自己懷裡:“受傷沒?”
葉西杳終於給了點反應,他在邢恕懷裡縮著肩膀搖頭。
邢恕覺得他的狀態不對勁,而且體溫異乎尋常的高,便伸手去摸葉西杳的額頭,剛碰到一點臉上的皮膚,就被葉西杳反應劇烈地推開。
“不要……!”
葉西杳的嘴唇瞬間失了血色,連帶著看邢恕的表情都驚恐起來,“你不要挨著我,現在……不要。”
邢恕臉色沉下,葉西杳這個反應,如果是一般人,那不得不往最壞的方向去想,可是邢恕能感覺出來葉西杳真的沒受傷。
“發生了什麼?”邢恕再次問。
可是葉西杳又不說話了。
他知道自己應該從葉西杳在偽裝的角度去思考,但邢恕這一刻選擇相信葉西杳的反應是真實的。
因為,比起懷疑葉西杳在他麵前裝柔弱,他現在更想知道,葉西杳為什麼會這麼抗拒他靠近。
“葉小寶。”邢恕叫著這個略顯可愛的稱呼,但語氣卻十分嚴肅,“你不肯說,是要我親自來幫你檢查嗎?”
“不要,不要。”葉西杳一個勁兒地搖頭,想推他,又推不動。
“那就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邢恕將人摟緊,輕輕拍他的背,“嚇到了?還是哪裡不舒服?”
“我……”葉西杳顫抖的幅度更大,許久後,掙紮著說,“餓……好餓……”
邢恕隻當這句話也是敷衍,歎了聲氣,但至少葉西杳可能和他交流,他就沒繼續逼問,而是順著他的話說:“家裡有什麼吃的,我去給你拿。”
他鬆開葉西杳,剛一起身,卻發現自己的衣角被葉西杳拽住,便回身,低聲問他,“怎麼了?”
“唔……”葉西杳像是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立刻收回手,咬住了自己不安分的手指。
邢恕試探著摸了摸他的頭發,同時觀察葉西杳的表情。
他有種感覺,葉西杳不像是害怕或者抗拒,反倒像……在忍耐克製著什麼。
邢恕收回目光:“我給你找點吃的。”
然後走向廚房。
安全局的人接到消息以後來得很快,邢恕剛打開冰箱,就聽見門口傳來動靜。他看了一眼葉西杳,葉西杳又把自己裹進了被窩裡,變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小鼓包。
邢恕有些哭笑不得,但也正好借機和安全局的人假模假樣地上演了一出大戲——
他們裝作是警察上門,要帶走那個跟蹤犯,還要帶走葉西杳去配合調查。
邢恕咳了兩聲,拔高音量,故意說給葉西杳聽:“警察同誌,今天太晚了,他又受到驚嚇,恐怕不方便跟你們走。”
“警察”們特彆好說話地答應了:“理解理解,那你照顧好你朋友,之後有任何問題我們保持聯係。”
就這樣,三兩分鐘,邢恕就把那個被葉西杳打昏的人交到了安全局手上。
目的也很簡單,他們需要從那人身上的傷勢和殘留的魔氣來了解葉西杳的攻擊性。
駱以極接到消息的時候,隻當邢恕心係任務,這大晚上的還不忘工作。
其實邢恕沒有告訴駱以極的是,聯係安全局主要是因為方便。
要是真警察找上門,葉西杳今晚肯定得去做筆錄。
邢恕看了一眼那個床上的小鼓包,有些無奈。他是真的想讓葉西杳休息。
冰箱裡沒有現成的食物,保鮮櫃裡有一些剛放進去沒兩天的菜和肉,想來是葉西杳給自己周末準備的口糧。
邢恕想了想,決定現給葉西杳煮個粥,熱菜熱飯吃了好睡覺。
邢恕會做飯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
因為驅魔工作的特殊性,他常年在各處漂泊,居無定所,沒法停留在同一個地方,所以請不了做飯阿姨。
有時候在外麵打打殺殺的累了,回到家點個外賣,結果吃得想吐,久而久之的他就煩了,開始試著自己做。
意外的,味道還不錯。
不過這事兒他瞞得很死,連薛翹都沒嘗過他的廚藝。也不為彆的,隻是邢恕覺得燒菜做飯這事兒和他在外麵刀口舔血的形象有點不符。
但今天為著葉西杳的一句“好餓”,邢恕也沒多想,就這麼著了。
葉西杳在那邊一直很安靜,邢恕也就暫時沒有再去吵他,讓他自己緩緩。
切番茄的時候,邢恕是萬萬沒想到,葉西杳家的刀這麼鈍。連番茄的皮都切不破。他稍一用力,刀口滑下去,切到他自己的手。
還真彆說,鈍刀子切什麼都不好使,就切手指頭最快。
一道口子破開,鮮血瞬間從指尖湧出。
這點小傷,邢恕壓根不放在眼裡,他隻是懷疑葉西杳平時壓根不做飯,這刀連刃都沒開。之所以他的手能被割出口子,也隻是因為邢恕自己力氣太大了。
他開了水龍頭,簡單衝了兩下,但止不住血。這樣做出來的飯菜恐怕得有一股血腥味。邢恕還在想上哪兒去找個創可貼,忽然,旁邊伸出一隻手來,關掉了水。
“……”邢恕頓了頓,略有些驚訝,“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葉西杳沒說話,雙目緊緊盯著他手指湧出的血。
邢恕當他擔心自己,就說:“沒事,過去等著我。”
“我餓了。”葉西杳忽然小聲說。
邢恕:“那就先吃點小零食,我很快就……”
下一刻,他懵了。
看到葉西杳雙手捧住他的手指,低下身,嘴唇貼著傷口處,伸出舌尖輕輕一舔,卷走了一滴血珠。
邢恕沒動。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抓住了一點信息。
那一滴血顯然不足以滿足葉西杳,很快的,他張嘴,直接含住了邢恕的手指,滾燙的口腔包裹住那道傷口,柔軟的舌頭卷起來,輕輕吮吸。
輕微的刺痛,更多的是酥癢酸麻。邢恕沒有抽回手,隻是那麼看著他。
葉西杳吮得入迷,一開始還小心翼翼,後來越發不滿足,好像越吸越渴,怎麼都不夠了,竟然開始用牙齒咬,試圖將傷口弄大一些。
邢恕嘶了一聲,指節屈起,在葉西杳嘴裡摁住他的舌頭,另一隻手抬起來鉗住葉西杳的兩頰,逼得他鬆了口。
血液所含的能量對魅魔來說微乎其微,葉西杳太餓了,而邢恕的靈魂之力又實在太強大太美味。
所以他明知道喝了也不解饞,還是想喝。
他那雙琥珀一般澄澈的眸子露出渴望的神情,仰頭望著邢恕,說:“我還餓……”
“所以呢。”邢恕低下頭,沉聲問他,“你的夜宵其實是我?”
葉西杳喝了血嘗到了甜頭,便有些興奮,想要更多。自然也不可能回答邢恕的問題。他湊近一些,嗅了嗅邢恕的味道,目光鎖定在邢恕的唇上。
就這樣,踮著腳便要吻上去。
邢恕麵色平靜地側過臉,掌心輕輕捂住葉西杳的嘴。
可下一刻,葉西杳也靈活地躲開他的阻擋,焦急之下,一口咬在了邢恕的脖子上。
邢恕氣得想笑:“你又要這樣是嗎?就像那天……”
那天葉西杳下了直播,邢恕把他抱回辦公室,本以為葉西杳是困了,剛要將他放到休息間的床上,就被葉西杳抱住脖子蹭了上來。
邢恕那時第一反應是戒備。
因為惡魔要吞食人類靈魂的很重要的一種方式,就是將對方生吞。他自然以為葉西杳是本性畢露要吃了他。
誰知葉西杳的目的卻在他的唇。
邢恕發現這件事以後,有一刻的動搖。
他在想,如果讓惡魔再親一次,是不是可以更了解惡魔獲取力量的途徑。
但最終還是躲開了。
因為那時候邢恕的戮魔陣反噬已經平穩了,暫時沒有必要冒這個風險。
可是他一躲,睡夢中的葉西杳卻不滿足,直接一口咬在了鎖骨上,要不是邢恕皮糙肉厚,那一口恐怕得見血。
邢恕現在想到仍然覺得可笑,忍不住便刻薄地說了句:“親不到就要把我吃了?你的報複心會不會太重。”
“我沒有。”葉西杳委屈地低下頭,放棄吃他的嘴巴,選擇退而求其次,捉住邢恕的手指,小口小口地吸。
可是不夠。
真的不夠。
好想要吃更多。
葉西杳難受得想哭,眼淚珠子說掉就掉。啪嗒一下落在邢恕的虎口。
邢恕一怔,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望著自己:“咬我的是你,喝我血的是你,哭的還是你。葉小寶,你委屈什麼?”
“吃不到……”葉西杳哭得直抽抽,“你一口都不給我吃。”
邢恕一時無言以對,乾脆攔腰將人扛起,大長腿三兩步就走到床上,將人一扔,葉西杳就摔進床上。
邢恕居高臨下垂眸看他:“你有沒有良心?”
手指的傷口已經被葉西杳舔得一塌糊塗,上麵沒有了血,隻剩晶瑩黏稠的唾沫。足可證明剛才葉西杳喝得多儘興。
可是葉西杳就是難受。
一般的魔物確實是喜歡人類的血液,因為那包含憤怒、恐懼、生命力。
可他是魅魔呀。
血裡麵沒有興奮與欲望,他喝得很空虛。
他從床上撐起來,想要去抓邢恕的手。邢恕不給他。
葉西杳嗚嗚地哭:“會死的……吃不飽,會死……”
邢恕見不得他掉眼淚,眉心發緊,忍了許久,最終伸出手給他:“趕緊喝,喝完睡覺。”
葉西杳現在已經餓得沒有理智,隻有一股本性,發了瘋地想要填飽自己。可是邢恕的血越喝越淡,傷口慢慢的就不再流出更新鮮的血液。
葉西杳惡向膽邊生。
他眼珠子咕嚕嚕一轉,趁著邢恕正在揉眉心的時候,他突然一撲。
“你……”
邢恕已經無奈了,躲也不躲,直接大手摟住葉西杳。
葉西杳掙動,邢恕乾脆附身而下,將人壓在懷中,擠在一張單人床上,束縛葉西杳不安分的手:“彆鬨了,你乾脆直接告訴我,你還想要什麼?我考慮一下。”
葉西杳從他懷裡鑽個腦袋出來,眼饞地嗅了嗅邢恕的靈魂,忽然雙手撐著邢恕的胸膛,支起身來。
邢恕:“又想乾什麼……唔啊……”
葉西杳掰開了他的嘴。
邢恕:“?”
葉西杳就這麼生猛地來了句:“舔舔……”
邢恕眉梢一抽:“你就這麼放棄維持你的清純人設了?”
“我要……嘗嘗你。”葉西杳才不管他說什麼,張著嘴,“嗷嗚。”
他一個嗷嗚完,邢恕終於忍無可忍,翻身而上,將人死死壓住,低頭凶狠地親在了葉西杳的唇上。
柔軟滾燙的,和他想象中一樣的滋味。甜膩到每舔一口都心肝發顫,骨頭酥軟。
到這個份上,邢恕也懶得再管怎麼和惡魔裝腔作勢,他此刻隻管釋放克製已久的欲望,他承認他受到了引誘和蠱惑,也承認他想吻葉西杳很久了。
人類抵擋不了這樣的誘惑,即便邢恕是人類中最強的那一個,他也得認栽。
葉西杳要嘗嘗他,卻不知道邢恕也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舌頭凶猛地鑽進齒縫,攪得不可開交。葉西杳在痛快與滿足中感到窒息,有些難受了,想推開一些,邢恕卻不再給他這個機會,貼著他的嘴包裹住他的呼吸。
他們一個想要索取,一個想要侵略,一個吃得輕喘連連,一個吻得欲.火焚身。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舍得分開片刻,兩人都發出歎息。
葉西杳終於吃飽了,在邢恕懷裡舒服地輕哼:“唔……”
“這樣就夠了嗎。”邢恕嗓音沙啞,語氣暗含不知足的欲望,他的手順著葉西杳寬敞柔軟的居家短褲摸上去,捏了一把軟肉,低聲道,“我繼續吧……嗯?”
葉西杳沒有說話,呼吸慢慢均勻。
邢恕看他一眼,發現葉西杳閉著眼,竟然像是……睡了。
“不親了嗎寶寶?”
邢恕企圖用這樣親昵的稱呼喚醒葉西杳的良知,然而某個吃飽就躺的人真就再也不說一個字。
邢恕簡直不可思議。
他都做好了要拿命跟惡魔一試真假的準備了,結果葉西杳就這麼睡過去了?
他有些不甘心地貼著葉西杳的腰,想用滾燙的溫度把葉西杳燙醒。
然而葉西杳隻是被熱得翻了個身。
邢恕:“。”
好氣。
氣得他現在就想把葉西杳這個十惡不赦的大惡魔就地處決!
幾分鐘後,邢恕長歎一聲,托著葉西杳的臉,低頭再親了一口。這次吻得不深,隻是有些報複意味地咬了咬那果凍一般的唇珠,然後撐起身來,打算去浴室消消火。
走之前,還是氣不過,邢恕用指腹揉搓葉西杳的唇瓣,把唇色弄得似快滴出血,才咬牙含恨說了句:
“下次再敢說一句沒接過吻試試?小騙子。”-
第22章 第 22 章
葉西杳是被熱醒的。
他天生畏寒, 在夏天也幾乎不開空調。這還是第一次,竟然做夢夢到自己掉進一片岩漿裡,睡意朦朧間被燒得直喘氣。
等到睜開眼, 葉西杳的腦子空白了幾秒。
他發現自己正被邢恕圈在懷裡,那條幾乎跟他大腿一樣粗的手臂把他摟緊,鼓起的肌肉像山似的壓著他。最讓他熱得燒心的, 就是邢恕的雙腿,極其有力地像蛇一樣將他盤住。
葉西杳一向是遇到越危急的狀況越冷靜,哪怕心裡已經大浪滔天六神無主,但反映到身體的時候,卻從容鎮定——當然是也可能是因為太驚訝以至於呆了。
他試圖回憶發生了什麼,邢恕為什麼會和他睡在一起?為什麼那個本來應該倒在地上的“屍體”不見了?
葉西杳想來想去,記憶都不完整。
他還記得昨晚家裡出現了一個陌生人。最初看見那個人的時候,葉西杳有錯愕有震驚, 但唯獨不害怕。他早想過那個跟蹤他的人遲早會露麵,隻是沒想到是以這種方式。
葉西杳一開始並不打算動手,而是選擇以警告的方式,想先把人趕出去再報警來處理。
他還特地提醒了對方:“你如果再不走,可能會死在這裡。因為我暫時還控製不好我的力量。”
但顯然那人把葉西杳的話當作了虛張聲勢,竟然迎著葉西杳便撲了上去。
於是,就像那晚葉西杳一不小心打掉了那個魔種的頭一樣, 他昨晚也同樣一個不小心打碎了對方的每一根骨頭。
那人連叫的機會都沒有就倒在了地上,沒有流一滴血, 但五臟六腑都受到了魔力的衝撞。
葉西杳那時候很害怕,他以為自己殺了人。
雖然葉西杳已經很克製, 可對方到底隻是個人類,不是魔種, 根本承受不了任何帶有魔氣的攻擊。
他開始不由自主地想象第二天警察找上門來,發現“屍體”,然後把他逮捕歸案,再將他槍斃。
葉西杳心神不寧地掏出手機,不知道該先報警還是先叫救護車。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門口傳來動靜。
葉西杳的第一反應就是:警察來槍斃我了。
他鑽進了被子裡……
再之後發生了什麼?
“醒了啊,怎麼不叫我。”
邢恕忽然睜開了眼,雙目惺忪地看著懷裡的葉西杳。
葉西杳的思緒被打斷,眼睫一顫。
邢恕撐起身子,低頭細細觀察葉西杳的表情,問:“在想什麼?眼珠子轉半天了。”
“我……”
葉西杳的心裡已經兵荒馬亂,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邢恕打趣了一句:“怎麼,睡一覺起來,又打算裝作記不得昨晚的事了?”
“!”葉西杳一驚,有苦說不出,“我真的……”記不得了啊!
邢恕卻打斷他,冷笑著戳了戳他的臉頰:“做的時候不計後果,做完了又不認,這似乎是你的慣用計倆。想逃避責任?”
“……不是不是。”
葉西杳知道這件事肯定是沒辦法敷衍過去了,就從邢恕懷裡拱了出來,在床上跪坐著,看了一眼乾淨的地板,心裡有了一點猜測,態度端正無比地說,“真的很對不起。”
邢恕挑眉,難得心裡生出幾分期待,想聽葉西杳如何解釋昨晚的熱情。
然後他就聽見葉西杳說:“我知道我說什麼都沒有用,做了就是做了,錯了就是錯了。我無法為自己的行為找什麼借口,我願意自首。”
邢恕的腦子裡緩緩冒出一個:“?”
葉西杳忽然跪趴在床頭,撅著屁股不知道在翻找什麼,邢恕也坐了起來,一言不發地看著,企圖理解葉西杳的行為。
幾分鐘後,葉西杳從他床頭縫裡翻出了一個小皮夾,打開來,抽出裡麵的兩張銀行卡,遞給邢恕。
“這一張卡,是我平時用來當作生活費支出的,我前天查了餘額,裡麵大概還剩三千多。另一張,是我的存款,這些年來我做了很多兼職,不管錢多錢少,每個月都會往裡麵存一筆。大概能有個五萬塊。”
葉西杳已經想開了,殺人這件事他幾乎沒有出路——
如果那人真死了,他肯定會被警察抓走。
但如果那人沒死,對方必定會告訴警察,葉西杳身上有奇怪的力量。彼時警察也會帶走葉西杳去調查。這一查,沒準就會發現葉西杳是個魅魔。
無論如何,他的平靜生活都將一去不複返。
葉西杳悲從中來,眼睛裡噙著淚花,跟邢恕講著遺言:“我的銀行卡密碼是XX0910。”
邢恕抬手叫停:“你等等。”
葉西杳把小皮夾往邢恕懷裡一塞,著急道:“等不了了,邢恕,你先告訴我,你……把屍體藏到哪裡去了?我自己去找,找到就去警察局自首。這件事我不能牽連你。”
邢恕:“……”
不誇張地說,邢恕聽完就兩眼一黑。
葉西杳還在交代身後事。他又從第三層床單下麵翻出了幾張的現金紙鈔,擦了擦眼淚,遞給邢恕:“這個本來是我取出來下周的飯錢,現在也用不上了。我要去吃牢飯了。”
邢恕看著葉西杳那副既認真又可憐的樣子,忽然問:“葉西杳,你殺人了為什麼不跑?你應該跑得了。”
“我都殺人了怎麼能跑。”葉西杳很不認可,“那個人跟蹤我是有錯,但應該交給法律製裁,我失手殺了他也有錯,應該受罰。”
邢恕沉默了。
他看了葉西杳許久,很想從對方眼中看出做作的成分。但都沒有。
葉西杳應該是真的很害怕,但還是接受了自己可能要去吃牢飯甚至被槍斃的可能。
“為了一個變態跟蹤狂償命,值嗎?”邢恕問。
遵紀守法的人類見多了,遵紀守法的惡魔第一次見。
“我不知道值不值,但如果真的要判我死刑,那就判吧。我接受一切結果。”
葉西杳的眼淚中有坦蕩,“我從記事起,就沒有人教我要怎麼在這個社會裡活下去,我靠著觀察學習身邊的人才能好好長大,學他們做事,也學他們做人。所以我清楚,這個社會有它的規則。不是值不值得的問題。我一直努力遵守這個社會的規則,因為這會讓我覺得自己融入了這個世界……聽起來很奇怪吧,哈哈。”
葉西杳笑了笑,大概真以為這是遺言了,便少了幾分謹慎,有種很想將心事都說出來給邢恕聽的衝動。
隻是最後終究忍住了,似是而非地自嘲了一句,“有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屬於哪裡,好像誰都不想要我。留在這裡又或者去彆的地方,沒什麼區彆,死亡對我來說不過就是換一個地方待著。而且……說不定我下輩子還能投個好胎呢。”
就是不知道他身上的神罰會不會牽連到轉世。
葉西杳默默在心裡補了這樣一句話。
聽完葉西杳的話,邢恕忽然一把將人抱住,力道很大,擠得葉西杳差點透不過氣。
明明他成功套出了葉西杳的話,卻並不怎麼高興,反而心裡堵得慌:“說的這麼坦蕩,怎麼還哭鼻子。”
“我怕疼……”葉西杳額頭抵著他的肩膀,聲音甕甕的,“邢恕,槍斃的時候會疼嗎?”
抱著他的手臂更加用力。
邢恕啞聲說:“不會槍斃你,彆怕。”
葉西杳點點頭:“嗯,我也覺得應該不會槍斃,他有錯在先,我隻是防衛過當了,但是要坐很久的牢吧。”
“人沒死,昨晚就讓警察帶走了。”邢恕說,“葉西杳,這件事你沒有任何錯,所以既不會坐牢,也不會槍斃。”
葉西杳聽到人沒死,先是鬆了一口氣,可是很快依舊惴惴不安。
他怕那人醒來以後告發他有魔力的事。
人類不可能會接受一個魅魔成天在身邊遊蕩,葉西杳說不定會被傳說中的驅魔師給殺掉。
那可比槍斃還嚇人!
邢恕就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忽然說了一句:“不用擔心調查結果,那種人說的話,警察不會全信。你就踏踏實實在家休息,過段時間我給你換個住處。”
“真的?”葉西杳顯然隻聽進去了前麵半句,“警察不會完全相信他說的話,是嗎?”
“嗯,至少會判斷他的口供裡有沒有弄虛作假的成分。”邢恕說,“有很多人為了脫罪,會胡言亂語,說自己鬼上身了的都有,警察會那麼笨嗎?”
葉西杳雙眼終於亮起來,好像看到了希望,他抓住邢恕的手臂,整個人都開朗了:“是的是的!他們會胡言亂語,這個世界上可沒有鬼!”
邢恕看到他的笑,也不自覺地勾起嘴角:“對,世上沒有鬼。”
“我真的不會坐牢,也不會槍斃嗎?”葉西杳很激動,但又不敢高興得太早。
“我向你保證,什麼事都沒有。”邢恕捧著他的臉,指腹拂去半顆淚珠,有些後悔沒有一醒來就這樣告訴葉西杳,害他難過,“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告訴你。”
葉西杳有種死而複生的興奮,根本不聽邢恕的道歉,也沒看到邢恕眼裡的柔軟和心疼。他直接竄起來,在床上又蹦又跳。
“耶,又活過一天!”葉西杳一蹦半米高,差點撞到頭頂的燈。
邢恕望著他,抬手去扶:“小心。”
這張單人床葉西杳一個人睡著寬敞,但加個邢恕,就顯得狹窄擁擠。他跳著跳著,差點就要踩到邢恕,想躲已經來不及,腳一彎,眼看就要失去平衡倒向床下。
邢恕直接伸手捉住葉西杳的腳踝,輕輕一帶,葉西杳便落在了他的身上。
“哎!”葉西杳緊張起來,“我撞到你了,疼不疼?”
“沒事。”邢恕的身形寬闊結實,加上葉西杳又不重,就算讓葉西杳在他身上跳幾個回合也毫不費力。
葉西杳確定邢恕不痛,竟然也不離開,將就這個姿勢,抱住了邢恕,劫後餘生地感慨道:“太好了,邢恕……真的太好了,我差點就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完了。”
“嗯。”邢恕的表情不太自然地托著葉西杳的腰,喉結微微滾動,“什麼都彆想,我會幫你處理。”
葉西杳是真的感到很安心,趴在邢恕身上長舒一口氣,然後撐起身子來:“既然醒了,那我去做……”
話說到一半,忽然感覺自己坐到的地方有些硌屁股,而且燙得厲害。葉西杳下意識以為是空調遙控或者手機之類的東西夾在他和邢恕之間,剛要低頭看,卻被邢恕翻身而上,以趴著的姿勢被壓在了床上。
邢恕的呼吸很重,熱氣拍打在葉西杳的後頸:“彆動,小寶乖,先彆走……”
“……”葉西杳呆住,腦子裡轉了幾個圈,緩衝不過來。
他很想讓邢恕不要這樣叫。
直播間裡的人這麼喊的時候,因為隻有文字,他還不覺得害羞。可邢恕的聲音就在耳邊,那樣低啞而溫柔,叫得他耳朵發癢。
但最終竟然沒有反駁什麼,隻是小聲說:“你怎麼了,邢恕?不舒服嗎。”
“嗯。”邢恕躁動難耐地抵在葉西杳的腰窩,咽下一口克製的欲望。
他攢了一晚上的火,本來想等葉西杳醒來好好討個說法,結果葉西杳又一副忘個徹底的模樣。
他是想忍,但大清早剛醒來,身體很難消停。
葉西杳反應了兩秒,終於明白過來那是什麼:“你,你……”
“我什麼都不做。”邢恕感覺他有些緊張,蹭了蹭葉西杳的後頸,哄著他,“給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我緩緩。”-
第23章 第 23 章(一更)
葉西杳的臉埋在枕頭裡, 半晌沒說話,真就給邢恕時間緩了緩。
但他自己心裡卻彆扭了好一會兒。
在感覺到邢恕的體溫有增無減以後,終於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你起來, 這樣好奇怪。”
葉西杳沒說明白“這樣”是哪樣,他覺得邢恕應該懂他的意思。
邢恕卻依舊貼著他,身體無意識地蹭了蹭葉西杳:“不奇怪。”
葉西杳的身體對這種程度的接觸十分敏感, 瞬間就跟被捏著後頸皮的貓似的小聲哼哼了一下:“唔……你這樣抱著好熱啊。”
“上次還怕冷,現在又嫌熱。”邢恕又問他,“哪一句在騙我?”
葉西杳有理都要說不清了:“沒有騙你,都沒騙你。上次冷是因為空調吹得冷。”
“那這次什麼把你弄熱了。”邢恕說。
葉西杳咬緊嘴巴,試圖撐著手肘把他抵開,然而力氣根本不夠:“你!”
邢恕笑了一聲:“嗯,是我。”
“邢恕,我知道你現在不舒服, 我理解。”葉西杳忽然改變語氣,“但是這樣抱著我也不是辦法。”
聽得邢恕一愣,還以為葉西杳這是要和他聊聊昨晚的事了:“是嗎,那你有什麼高見?”
其實自從上次釋放了魔力抹殺那個魔種以後,葉西杳每晚時不時就會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清早起來身體也會像邢恕這樣有很大的反應。
但葉西杳一直以為這是魅魔體質造成的,所以他每天一醒來就是衝涼, 抑製住這種反應。
沒想到邢恕一個人類,大清早也這麼精神。
他對邢恕的身體反應報以理解的態度, 隻是覺得邢恕的方法沒用對。
他以過來人的經驗告訴邢恕:“早上身體就是會不舒服。你現在應該去衝個冷水澡,一下就好了。”
邢恕:“……”
葉西杳:“去吧, 相信我。我每天都這樣的。”
邢恕後槽牙都磨碎了,好半天才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葉西杳, 你的記性真的很爛。”
然後就鬆開了葉西杳,殺氣騰騰鑽進了浴室。
葉西杳聽得見裡麵傳來水聲,他猜想邢恕是聽取了他的建議正在衝涼水。
可是他不讚同邢恕說的話。
他的記性好得很。
葉西杳也從床上爬下來,反手揉了揉剛才被邢恕貼著的地方,那裡還有幾分餘溫,很難不感受到邢恕身體的亢奮。他是第一次和人類的身體這樣親密接觸,不由的耳根發熱,心跳也快。
起初葉西杳還當自己是害羞,畢竟這麼多年,他還從來沒有過和人在同一張床上抱著醒過來的經曆。緊張和新奇是難免的。
可是等葉西杳踩在地板上,就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雙腳使不上力,就這麼癱坐在了地上,感覺心口掠過一陣陣的空虛。
葉西杳抬手捂住胸口,本來想把那股無法形容的空虛感揉散,不曾想,一碰到自己的身體,就感覺又疼又癢。嚇得他立刻將手拿開。
一種不妙的預感悄然而起。
葉西杳瞥了一眼浴室,水聲嘩啦響起,他確定邢恕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出來,於是偷偷撩起衣擺看了一樣。
“……!”
葉西杳被自己的變化嚇了一跳,差點叫出聲。還好及時捂住了嘴。
那原本隻是出現在下腹的魔紋,竟然一夜之間大肆蔓延,它如一朵玫瑰,最初隻是含苞待放,如今花瓣綻開,枝節橫生。顏色也比之前的紅還要更豔麗,竟像是在發光。
從花心伸出的幾根“枝條”不僅向腰後勾去,這次更是往胸口長去。
葉西杳剛才的動作似乎無意間地阻礙了它的生長,它變得不太安分。
他嘗試著用手戳了戳魔紋勾住的地方,一股鑽心的疼瞬間襲來。緊接著它們開始瘋狂肆意地在葉西杳的皮膚之下到處亂竄。
可恨的是一戳就疼,可是不管它的時候,又有些癢。
怎麼會這樣?
是因為昨晚使用了太多魔力?
可是葉西杳很清楚,昨晚他攻擊那個人類的時候,所使用的魔力不到最初抹殺那個魔種的十分之一。
如果這魔紋是因為他釋放了魔力才出現的,那按理說,這次不應該生長得這麼快,也不應該有這麼奇怪的反應啊。
上一次耗掉那麼多力量,也隻是在小腹長了個花苞,這次竟然快要在他的身上開枝散葉了!
葉西杳試圖從自己的腦海裡找出與魔紋有關的常識。
可是他不認識其他的魅魔,也從來沒有誰教過他魅魔的基本生理知識。
葉西杳對自己體質的所有認知,都源自於這麼多年的自我摸索。
他如今是第一次長出魔紋,自然不清楚它們為何出現,又為何躁動。更不懂得在身體不舒服的時候,應該怎麼安撫。
麵對這種未知,葉西杳覺得很不安。
他悄悄抬頭,望向浴室緊閉的門。
比起魔紋生長帶來的或疼或癢,葉西杳好像更怕被邢恕發現這個秘密。
他下意識抱住了自己的身體,希望這樣的變化能夠早些停止-
半小時後,邢恕突然被葉西杳趕出了家門。
雖然葉西杳把他趕走的時候,措辭很有禮貌,也找了很多一聽就毫無說服力的借口企圖讓邢恕走得高興一點。
但邢恕依然認為自己是被趕走的。
他那會兒剛從浴室衝完冷水澡,身體和精神都平靜下來了,一走出去,就看到葉西杳用一副小可憐的表情看著他,說:“你要不要回家啊。”
邢恕都給氣樂了。
合著他昨天大半夜跑過來幫葉西杳收拾了一堆爛攤子,給葉西杳喝了血親了嘴,叫葉西杳從他這兒順走了許多力量之後,還抱在一起睡了一覺,然後醒來就得回家。
葉西杳甚至都不問問邢恕為什麼出現在他家裡,就要先把他趕出去了。因為沒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了是嗎?
多厲害的小惡魔。
幾句話就能把他耍得團團轉。
邢恕但凡要有點脾氣在,就得把葉西杳拎起來教訓一頓。
但他偏偏對著葉西杳一點脾氣都沒有,毫無意義地哼了一聲,就答應了,說:“有什麼事記得聯係我。”
被趕走了,按理說就乾脆利落地走吧,也該給葉西杳看看,他邢恕可不是一個愛糾纏的人。誰也不能左右他的心情。
然而剛踏出玄關,邢恕就看到那扇已經被他踹壞的房門。
現如今鎖也鎖不了,隻能虛虛扣著。隨便來個人就能再次闖進葉西杳的家。
太礙眼了。
邢恕秉持著一人做事一人當的原則,走到電梯口先打了個電話,給葉西杳安排了一個□□,立刻就給換新的門和新的鎖。
畢竟是他踹壞的,他就負責到底。
但掛了電話邢恕也沒走,還一直守在樓下。一個小時後,上門安裝的幾個師傅來了,邢恕將人攔住。
他先檢查了那幾個師傅的身份,確認不是什麼可疑分子,然後再檢查了一下他們抬來的那扇防盜門,確認門足夠結實,鎖足夠智能,這才真的離開。
等坐上車,邢恕終於反應過來,自己這一連串的行為有多熱臉貼冷屁股——葉西杳毫無道理地讓他回家,他還上趕著幫葉西杳乾這個乾那個。
“是不是有病?”他把後視鏡掰下來對著自己罵,“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下一刻,手機就響了。
邢恕接起來,聽見了葉西杳軟糯糯的聲音,試探著地問:“邢恕,那個門是你叫人來換的呀?”
邢恕決心要重新塑造一個冷酷灑脫的形象,淡淡道:“嗯。”
為免葉西杳有心理負擔,又給補了一句,“翹首自己的品牌,你就當是員工福利,沒花錢。”
沒花錢才怪。
門加上鎖再加這幾個人的安裝服務費,一共十萬。
他上回給葉西杳的直播間送禮物送得餘額不足,兜裡乾淨了好幾天。這十萬還是今早剛拿到手的——邢恕在寒洲殺了那幾個魔物以後,寒洲安全局分局那邊給了他十萬的救援津貼。
總局的駱以極這邊也在申請一筆驅魔師獎勵,給邢恕的預算大約有八位數,但審批流程很慢,得年底才能下來。
這十萬津貼相當於是邢恕最近的生活費 ,然而到賬不到半天,都還沒捂熱乎,先給葉西杳花上了。
不過邢恕並不在意錢的事,大不了他去薛翹那兒要飯,薛翹還能讓他餓死啊?
所以這些細節他就懶得告訴葉西杳了。
葉西杳隻當這真的是公司福利,發出了驚歎的聲音:“哇,我們公司怎麼那麼好啊。”
邢恕張了張嘴,本想說點什麼,但為了保持冷酷,最後隻說了句:“嗬,區區防盜門。”
“可是不管怎麼說,這樣好的員工福利,一般情況也肯定落不到我這種新人手上。我知道,這是你幫我爭取到的,對不對。”葉西杳再怎麼天真,也該明白,翹首這麼大的公司不可能給每個員工都發這麼昂貴的福利。
而邢恕卻繼續冷酷:“沒什麼。”
“我……今天家裡太亂了,所以我不好意思留你。邢恕,你明天有沒有空啊?”葉西杳大概也知道把邢恕突然趕走的事情很不好,擔心被拒絕,發出邀請的時候非常謹慎,“我請你吃飯好不好,我想——”
邢恕:“幾點。”
葉西杳一愣,隨即喜上眉梢:“啊,我現在就查一下哪家店好吃,你有什麼忌口嗎?”
“沒。”邢恕清了清嗓子,鏡子裡反射出他微微揚起的嘴角,“你看著辦。”
葉西杳的聲音聽起來也很開心:“那好,我定好以後告訴你,我們明天見!”-
第24章 第 24 章(二更)
邢恕看著手頭的這份[惡魔觀察日誌], 眉頭擰了許久都沒有鬆開。
這是要回傳給安全局的東西,用作分析惡魔的弱點和破綻。邢恕剛開始還寫得挺順手的,大筆一揮, 行雲流水——
[體質]:惡魔體溫過高,皮膚太白,瞳色很特彆, 嘴唇非常軟(最後一句劃掉)
[危險性]:惡魔隱藏得很好,暫未暴露攻擊意圖。
備注:咬人挺疼。
[警示]:惡魔會不擇手段誘惑人類!
備注:嗬,不值一提的拙劣伎倆。
[習性]那一欄隻填了一個“畏寒”,其他還有待繼續觀察。
邢恕主要是卡在了[獲取力量的方式]這一條上。
如果說之前隻是懷疑,那麼昨晚的事情,就已經讓邢恕肯定了,惡魔獲取力量的方式,便是人類的體.液。
血液和唾液, 會讓葉西杳從“饑餓”中得到滿足。
可是……
這話要怎麼寫才能顯得正經一點?
要是安全局那邊問他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他又該怎麼說?
難道讓他備注“我昨天跟惡魔吻了個昏天黑地所以我很確定”?
該死的。
邢恕最後乾脆摔了筆,腳步沉重地走進浴室。洗他今天的第五個冷水澡-
第二天,葉西杳穿了兩件衣服。
一件貼身的長袖上衣打底,一件薄的防曬外套拉鏈拉到頭。
這可是三十多度的大熱天,街上的人都恨不得不穿衣服,他卻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他和邢恕約的地方是一家網上評價很好的餐廳, 每天的預約都是客滿。葉西杳沒有預約到,客服讓他當天去排隊。
於是葉西杳就特地早到了半個小時, 想著萬一要是人多,他就先取個號排著, 不要讓邢恕等。
沒成想,他到的時候, 邢恕也已經到了,正在取號。
兩個人麵麵相覷。
邢恕問他一句:“這麼早就來?”
葉西杳反問他:“你怎麼也這麼早?”
邢恕麵無表情偏過頭去,嘴硬道:“正好在附近辦事,開車順路就——”
葉西杳卻先他一步解釋得很簡潔:“我不想讓你等。”
“……哦。”邢恕莫名其妙就被這幾個被砸懵了,脫口而出,“我也是。”
葉西杳笑起來,擠到他旁邊,和他一起排隊:“他們家在鹿城美食名店裡排名第一呢。”
邢恕嗯了一聲。
他沒告訴葉西杳,他昨天收到葉西杳發來的地址後,就查了這家餐廳。
評價確實不錯,環境也還可以,去年上過一次聯盟的美食訪談,之後就火起來了。他還把網友對每道菜的評價都看了一遍,好評差評也一並記住。
邢恕從來沒有和人單獨約到餐廳裡吃過飯,對這件事很陌生,為了不出什麼差錯,所以提前做了不少功課。
不僅是這家餐廳,邢恕還順便搜索了餐廳附近的地段,哪裡人多哪裡人少,哪裡有公園,哪裡有天橋,商場怎麼走,步行街怎麼走,精確到經緯度地把所有地標建築記在心裡。
這頓飯吃得很順利。
至少從葉西杳的角度來說,美味的食物,陪伴在他身邊的邢恕,一切都讓他覺得非常好。
邢恕期間評價了一道菜,說:“做的一般。”
但葉西杳覺得那個挺好吃的,就問:“你是不喜歡吃這個菜嗎?”
邢恕原本不想多說,但又看葉西杳認真好奇的表情,於是脫口而出,說:“我做的比這個好。”
葉西杳驚訝極了。
他不知道邢恕會做菜,更沒有吃過。光聽邢恕這麼說,就感到震驚不已。
邢恕問他:“不信?”
葉西杳:“信吧。”
邢恕:“信就信,不信就不信,哪來的‘吧’?”
葉西杳:“我要吃到才信。”
“你腦子再動快點呢?”邢恕拿勺子的另一頭輕輕敲他腦門。
葉西杳嘿嘿一笑:“做吧做吧。”
邢恕:“不做。”
葉西杳:“那還是這家餐廳廚師做的好吃,最最好吃。你不願意做,估計就一般吧。”
他說著,故意又吃了一大口。
“……?”邢恕發現了,葉西杳這人,越熟越活潑,活潑得讓人牙癢,“做做做,給你做。”
“好耶。”葉西杳衝他豎起兩根手指。
邢恕又氣又笑,把剩下半盤拽過來不許他吃了-
吃完飯以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往旁邊的商城走去。
到了門口,又同時都掏出了手機。
邢恕落後了半招,被葉西杳搶先。
“我買了電影票,我們去看電影吧!”葉西杳把手機屏幕遞給他看,“你看這個嗎?科幻片,星際大戰,外星人打外星人,頭都打爆了。”
邢恕默默地熄滅了自己的手機屏幕,把上麵兩張青春疼痛愛情電影雙人情侶座票給鎖了,說:“看。”
看完電影出來,已經傍晚,他們又在附近的公園晃悠了一趟,買了兩個棉花糖,兩隻氣球,還在路邊和一條熱情的薩摩耶玩了一會兒。
葉西杳似乎很喜歡動物,他撓了撓薩摩耶的下巴,狗尾巴甩來甩去,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
與薩摩耶分彆後,葉西杳忽然伸手撓了撓自己的下巴。
邢恕差點崴腳:“你做點我能看懂的事?”
葉西杳笑起來:“我就是好奇,為什麼狗狗摸下巴那麼舒服,我摸了沒什麼感覺。”
“你又不是狗。”邢恕真想掰開這個人的腦袋看看裡麵裝的什麼。
下一刻,葉西杳忽然伸手在邢恕下巴處撓了撓:“你舒服嗎?”
邢恕:“?”
葉西杳反應比他還大,瞬間收回了手,表情有些古怪。
邢恕抬手覆在剛才被葉西杳摸過的地方,不冷不熱地說了句:“我也不是狗。”
但葉西杳沒有接這句話。
從那之後,葉西杳都一直有些奇怪。他們在步行街走了十來分鐘,葉西杳竟然都不再開口。
邢恕還以為是他給的反應太冷淡,讓葉西杳覺得尷尬了。那之後也有主動找一些話聊,可葉西杳的回答要麼是“嗯嗯”要麼是“哦哦”。
多的一個字都沒有。
他們走到停車的地方,邢恕叫他等會兒,自己去開車。葉西杳點點頭,在路邊的椅子坐下。
見邢恕走了,葉西杳終於卸下偽裝,彎腰抱住自己的身體。
疼……
好疼。
魔紋竟然在這個時候開始躁動了,為什麼?!
葉西杳自然沒有往邢恕身上去想,他疼得直抽氣,隻猜測可能是之前釋放魔力的後遺症又開始了。
最疼的是下腹,那裡是魔紋最初生長的地方,隨著它的蔓延,越靠近紋跡尾巴處就越不疼,但癢,癢得鑽心。尤其是胸口,像有無數隻螞蟻在血液裡爬來爬去。
葉西杳很想揉揉,但周圍人來人往,他不好意思。
他隻能躬著身子,一邊忍受著痛,一邊忍受著癢。連意識都要模糊了。
邢恕開車到路邊的時候,看到了葉西杳那副樣子,當即趕過去,想把葉西杳抱上車。卻被葉西杳拒絕了。
開玩笑,連自己碰到都難受,要是被邢恕碰到,他豈不是要疼死過去。
葉西杳扯出一個牽強的笑,說:“我們回家吧,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邢恕看他半天,沒有反駁。
等著上了車,車門一鎖,葉西杳才發現,邢恕開的方向不是他家。
“邢恕……”葉西杳有個合理的猜測,“我們現在是去醫院嗎?”
邢恕:“嗯。”
葉西杳一下就慌了。
那怎麼行?
他身上那些東西,要是被醫生看到了,被邢恕看到了,那他這麼多年的隱藏豈不是都要白費!
“我不去,邢恕,我不去醫院。”葉西杳扯著安全帶,急忙叫停,“我沒事,用不著去醫院的。”
邢恕沒有聽他的,依舊往醫院的方向開去:“你看起來不太好,聽話。”
“不去不去不去。”葉西杳想抓邢恕的手,但最終又收了回來,我想了想,決定靠嘴巴來說服邢恕,於是叫了一聲,“哥,我真的不想去醫院……”
“嗯?”邢恕驀的轉頭看他一眼,而後僵硬著脖子又轉了回去。
葉西杳耳朵一紅:“我這麼叫是不是不太好?”
他看喬林川他們喜歡聽他這麼喊,以為男人都喜歡被人叫哥,顯得有麵子,被尊重。
可是邢恕的表情看著好像不是那麼喜歡。
葉西杳趕緊找補:“我以後不亂叫了。”
“我說你什麼了?”邢恕看起來像是滿不在乎一個稱呼,又說,“你愛叫就叫。”
葉西杳眨眨眼,嘗試著喊了一句:“哥?”
邢恕麵色平靜地點點頭:“嗯。”
葉西杳:“我能不去醫院了嗎,哥?”
邢恕:“嗯。”
葉西杳:“那我們現在去哪兒啊,哥?”
邢恕:“嗯。”
葉西杳:“?”
“咳咳。”邢恕後知後覺地嗆了一下,才說,“為什麼不去醫院,給我個理由。”
葉西杳抿著唇。
他也不好解釋這個事情。
因為他自己都還沒弄明白,為什麼在邢恕身邊,魔紋就異常躁動。
解釋不清,就隻好不解釋。
但醫院不敢去,葉西杳編了半天的理由都編不完整,乾脆說:“我害怕醫院,不想去。”
“你還是小孩子嗎,害怕就不去?難受成這樣還犟。”邢恕顯然不接受這個說法。
“不要。”葉西杳忽然硬氣起來,“就不去。”
邢恕也拿出了幾分脾氣,說:“那行,你不去醫院,我也不送你回家,看看你有多能忍。”
他說到做到,當即把車開到了路邊一個沒人的停車位,沒有路燈,也沒有行人。空曠的一條街道隻有他們二人。
葉西杳現在就算跑,都不知道往哪兒跑。
更何況他連車門都打不開。
葉西杳一下就蔫兒了。
這麼乾耗著怎麼行?
他知道,魔紋的疼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了的,昨天他也是在邢恕離開之後半小時才緩過來。今天難保不會更久。
想來想去,葉西杳都無計可施。
最終伸出手,拽了拽邢恕的衣服,說:“哥,你彆這樣。”
邢恕餘光看他一眼,但沒說話。
葉西杳又說:“去醫院太麻煩,我自己揉揉就好了。”
“怎麼揉?”邢恕沒頭沒尾地問。
葉西杳給他展示了一下,捂住肚子輕輕揉了揉,瞎說八道:“我覺得比剛才好多了。”
“行。”邢恕忽然伸手將人一撈,“我幫你。”
他這車大,車廂空間也寬敞,從副駕駛將人撈到身上,還能有餘力抬手開燈。
“不要不要!”
葉西杳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第一反應就是:完了!
葉西杳用儘全力想要掙脫,可邢恕的臂力大得驚人,把他拎過去不費吹灰之力。
他一屁股坐在了邢恕腿上,前麵是方向盤後麵是邢恕,逃無可逃。
葉西杳咬緊了牙齒,等待魔紋帶來想象中的劇痛
可是等了許久,身體毫無半點感覺。
不疼不癢了,甚至還有些……舒服。
怎麼回事?
邢恕把他抱在懷裡,寬大溫熱的手小心仔細地覆在葉西杳說疼的地方:“這兒?”
那一瞬,一股遍布全身的過電般的觸感在葉西杳的皮膚之下炸開。
葉西杳突然就乖覺,不再掙紮,安分地窩在邢恕身上,等他給自己按摩肚子。
原本以為被人碰到魔紋會出現可怕的事情,事實上完全相反。
剛才的疼痛全都消失了,伴隨著邢恕的輕揉,葉西杳渾身卸了力軟在他肩上,腳尖都舒服到發麻,整個人輕輕顫著。
邢恕將座椅往後調,給葉西杳更多放鬆的空間,一手圈著葉西杳的肩,一手不太熟練地隔著一層薄衣揉他的小腹:“還有哪兒疼了。”
葉西杳再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低喘著氣,仰頭在邢恕耳邊說了句什麼。
邢恕一愣,隻當自己聽錯了。
葉西杳忽然捉住他的手,慢慢向上挪,最終落在他被魔紋折騰了許久的地方:“這裡也揉揉。”
“我先問清楚。”邢恕的手克製地覆在上頭,音色啞了些,“明天醒了還記不記得。”
“為什麼不記得?”葉西杳被他問得迷茫,“我記性很好。”
“這可是你說的。”邢恕有些報複性地揉下去,“忘了也沒事,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記起來。”
“唔……!”葉西杳驚促地叫了一聲,尾調揚得老高。
邢恕聽得喉嚨一緊,忍著心癢問他:“怎麼,按重了?”
“沒有。”葉西杳被剛才那一瞬的舒服給嚇到了,他的身體條件反射地彈了起來,又被邢恕抱回去,“我沒事了,哥,你讓我坐回去吧。我一點事都沒有了。”
“才揉了不到兩分鐘,你就不疼了。”邢恕箍著他,指尖繞著點打圈,“又想騙我?”
葉西杳顫著,說不出話來:“沒……沒……”
“為了不去醫院什麼話都敢說。”邢恕找到了技巧,一雙布滿繭的大手隔著一層衣服遊走,每處都留下幾分挑弄的痕跡,“這麼不乖?”
“嗚嗚……”葉西杳蜷縮起來,小腿不受控製地蹬了兩下。
邢恕還想欺負人,但又怕太過頭了,在葉西杳迷迷糊糊地合上眼之後,他歎氣,收了手。把葉西杳抱回副駕。
看葉西杳把自己縮成了一團,他以為葉西杳害羞了。
邢恕不知道,葉西杳是在懺悔。
為他這不受控製的魅魔體質羞愧難當。
邢恕以為他身體不舒服,這才給他揉揉,多麼溫柔細心體貼周到的一位好朋友。
人家在做正經的事,葉西杳卻差點在邢恕手中享受到不尋常的快樂。
他可太壞了-
第25章 第 25 章
駱以極手裡拿著一份葉西杳的魔氣分析結果。
從今早到現在, 他已經給邢恕打了十幾個電話。一直都是通了但沒人接的狀態。
駱以極臉上露出愁容。
周五那天半夜裡,他收到邢恕的消息後,安排人手從葉西杳家帶走了那個被魔力所傷的人類, 之後這幾天就一直在全力研究分析這人身上殘留的魔氣。
魔物釋放攻擊後,隻要時間來得及,理論上來說可以從受傷部位提取出魔氣樣本。
倘若惡魔釋放的力量足夠多, 入侵了人類的身體,那麼樣本提取就更加簡單。
但這件事在一開始就遇到了些麻煩。
他們發現,葉西杳對這個人類所造成的傷,似乎沒有他們想象中那麼嚴重。
雖然對方已經五臟六腑都大出血,骨頭也碎了個遍,看上去確實奄奄一息。但這單純隻是因為人類在惡魔麵前太脆弱了,一點魔力就能造成巨大創傷。
而如果隻是以魔氣釋放來說,葉西杳其實根本沒有痛下殺手。
研究人員通過對傷勢的反複分析後, 告訴駱以極:“以這個惡魔的力量來說,他可以輕而易舉把人類從身體到靈魂都直接碾成灰。但這人卻活了下來,而且身上幾乎沒有魔氣殘留……”
駱以極:“你的意思是?”
研究員:“我不敢隨便下結論,隻是把這個情況先告訴你。畢竟這個惡魔是邢恕負責的。”
駱以極愁眉苦臉:“懂。”
研究員所說的這個情況,可以有很多種解釋。
比如葉西杳當時正逢魔力不足,又或者葉西杳還沒來得及殺掉這個人,就被突然出現的邢恕打斷了。
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 每種解釋其實都合理。
但大家心裡卻不約而同往某個方向去猜,他們隱約覺得, 葉西杳好像是對那個變態跟蹤狂手下留情了。
可這個任務是邢恕在跟進,而邢恕對惡魔又有著那樣格殺勿論的原則, 就算是客觀的分析,也要儘可能地謹慎措辭, 否則在邢恕看來,就是為惡魔說好話。
研究員們耳邊時常回想起邢恕的經典語錄:
——多新鮮,魔物還分好壞?
——想和惡魔講仁義道德,可以,我送你過去跟它們聊。
——誰有信心征服惡魔,站出來我看看。
一想到邢恕那副趕儘殺絕冷酷無情的樣子,眾人集體打個冷顫,決定在沒有更有力的證據以前,還是先不要把惡魔往好的方麵去想了。
他們繼續研究惡魔的魔氣。
經過研究所十幾名頂級魔種研究員,在實驗室廢寢忘食地搗鼓了48小時後,雖然沒能從傷者身上提取出足夠完整的魔氣樣本,但也成功地從僅剩的一些殘留物質中,分析出了許多新的數據。
而他們也得到了一個讓人震驚的結果。
儘管安全局早已對葉西杳的力量有所預料,但真的看到數據報告的時候,還是大為震驚。
葉西杳的力量和人類曆史上所有交過手的惡魔都不同,他的魔氣中檢測出了一種,人類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異常能量場。
那個有彆於普通魔氣的能量場,在接觸到其他魔物標本的時候,突然產生了攻擊性,並在瞬間將其他的魔物標本給吞噬掉了。
簡而言之,葉西杳的魔氣不僅對人類而言是危險的,對他的同類竟然也有很強的攻擊性——
又甚至說,他的魔氣對同類的攻擊性可能要強過對人類的攻擊性。
那力量簡直像是天生為了壓製惡魔而生。
研究員們找不出葉西杳魔氣這個下意識行為的目的,隻能各自提出一些假想。
其中一個研究員楊相尺給出樂觀的解釋:“我們把他力量中的不屬於魔氣的那部分提取出來,與其他魔物標本接觸,發現竟然出現了兩種力量融合的情況,而被融合後的魔物標本,魔氣變少了很多。我推測,他的力量中似乎有一種淨化魔氣的本能。”
淨化魔氣。
這個結論,連楊相尺自己都覺得說不太過去。
惡魔的力量是淨化魔氣,就像在說,一個人類生來隻能靠吃自己的肉而活。
這可能嗎?
“與其說是淨化,不如說是吞噬。”另一個研究員柳昶給出的結果顯然更符合大家對惡魔的想象,“我傾向於,這個惡魔本性暴虐弑殺,會下意識吞噬任何生命,無論是人是魔。”
楊相尺則說:“可你無法解釋,為什麼那股力量沒有直接吞噬你我這樣更加弱小的人類,而是在被我們分析研究了整整兩天後,才突然對我們拿出來用作對照的其他標本發起攻擊。”
柳昶卻說:“很簡單,葉西杳的魔氣中檢測出了兩股力量,既然其中一股力量會吞噬魔物,那麼有可能吞噬人類靈魂的就是另一股力量。”
楊相尺:“哦,你的意思是出自同一個惡魔身上的力量,卻各乾各的?還是說那個惡魔乾脆是個分裂症?牽強至極。”
“那你說惡魔的力量會淨化魔氣,我還覺得是癡人說夢呢。”
柳昶說著,看楊相尺還想反駁,忽然拿出邢恕來壓場子,“不如你把你的結論告訴那個叫做邢恕的驅魔師,看看他是會為你叫好,還是拿你親自去做實驗,研究一下那個惡魔到底是會淨化你還是吞噬你。”
楊相尺氣得臉上漲紅:“我隻是在和你討論一切可能性,你不要提到那個粗魯無禮的家夥!”
上次邢恕把她和其他幾個研究員養的人工魔種給殺了的事,楊相尺現在一想到還覺得氣。
柳昶輕蔑一笑:“我倒覺得邢恕說得對,惡魔就是惡魔,你指望一個惡魔是無害的,就好比你形容一個人是‘很善良的混球’。自相矛盾,不覺得可笑嗎?”
他們爭論著葉西杳的另一股力量到底是針對魔物的“淨化”,還是不分敵我的“吞噬”。
還未等得出確切的答案,葉西杳的“魔氣”就在天亮以前散儘了。
於是,葉西杳的力量構成就這樣成了無解的神秘命題。
但隻有一件事,所有人都能確定:
葉西杳的強大,絕對遠超迄今為止研究所采集的一切過往魔氣樣本。
不管葉西杳究竟有沒有對人類手下留情,但他的力量是實打實的,達到SSS的危險級彆,可以說是史無前例,是破壞人類社會和諧穩定的極大隱患。
駱以極拿著這份報告,思考著該如何和邢恕提起下一步的計劃。
到了中午十二點,他算著該是翹首科技午休的時間,邢恕應該有空了,於是再次打了一通電話。
然而這次,直接被掛斷了。
駱以極心中暗道不好,難道邢恕遭遇了不測?-
“現在就搬嗎?”
葉西杳抱著他的背包,站在邢恕的辦公室門口。
“來。”邢恕衝他招手,他便乖乖走了進去。
下一刻,背包帶被邢恕一根手指勾起,隨即從懷中奪走。
葉西杳也沒去搶,就站在原地看著邢恕把他的東西放到了那張大辦公桌上。
搬工位這事兒,是他們臨時決定的。
主要原因,還是總部那些妄圖找上門來搭訕葉西杳的同事們。他們不知道從誰那兒拿到了八樓的電梯權限,上午一茬又一茬的人擠進來,找了各種各樣的借口,一會兒說是來聊新產品體驗,一會兒又說借個會議室。
但大家心知肚明,真實目的其實就是想看葉西杳一眼。
關鍵還真有人繞過了喬林川等人的防禦,成功堵到了葉西杳。
但還沒開口搭上一句話,就被葉西杳身後像鬼一樣飄出來的邢恕給瞪得兩腿一軟,哆哆嗦嗦說著“對不起我走錯地方了”然後跑掉。
周一早上,原本是產品體驗部開會安排工作的時間,但就因為這些人的多次反複搗亂,搞得大家正事都沒做。
也不是沒有投訴過,但總有些人抱著僥幸心理。
部分固執分子甚至還覺得被投訴是好事。
因為絕大多數人害怕投訴,就不敢來打擾葉西杳了,這時候他們堅持不懈地繼續硬闖,沒準就成大浪淘沙後的金子了——這樣想的人還不少。
鬨來鬨去的,葉西杳很不好意思。
雖然部門的人都沒說什麼,但他自己覺得他妨礙了大家工作,一上午都悶悶不樂的。
然後邢恕就做了這個決定——
把葉西杳的工位搬到他的辦公室。
事實上產品體驗部眾人也沒有固定工位,雖然每個人都有個辦公桌,但他們體驗不同產品的時候,辦公地點都是隨機挪動的。搬到哪兒也不過隻是換個地方放電腦和包。
但搬到邢恕的辦公室裡,又有些不一樣。
邢恕畢竟是名義上領導,而葉西杳的崗位不是助理或秘書,日常工作幾乎和邢恕不產生交集,他跑到邢恕的辦公室裡待著,總覺得不太合理。
當然了,如果邢恕隻是為了讓他躲過那些人的騷擾,短時間給葉西杳騰個工位,葉西杳倒是還能接受,心裡也不會有壓力。
但邢恕可不是。
邢恕直接把自己的大辦公桌都讓給葉西杳了。
最開始葉西杳誠惶誠恐地拒絕,說:“這怎麼可以呢,我用了你的辦公桌,你工作的時候怎麼辦?”
邢恕給出了一個讓他無法拒絕的回答:“老板親戚都是來混日子的,不用乾活,懂不懂?”
葉西杳:“。”
邢恕戳戳他的眉心:“什麼表情,嫌棄我?”
葉西杳搖搖頭,怪腔拐調地說:“羨慕你呢。”
“膽肥了。”邢恕捏住葉西杳鼻子,“跟誰學的陰陽怪氣。”
葉西杳笑嘻嘻地掰開他的手:“這是底層人民的真情流露。”
說著,他就走到邢恕的辦公桌前,伸出手比劃了一下,“你的桌子好大,我可以把我的東西都放上麵嗎?”
“隨你處置。”邢恕聳聳肩,“你甚至可以把自己放上麵。”
葉西杳隻當他說笑,就配合著幽默了一下:“那把你放哪裡?”
邢恕看著他,莫名一挑眉:“你想把我放哪兒?”
“我想想。”葉西杳佯裝認真地思考了一下,然後突然捂住胸口,朝邢恕比了個愛心,“把你放心裡。”
邢恕:“?”
他是真的愣了一下。
葉西杳哈哈大笑起來:“對不起,對不起,這是蔻姐今天教我的土味情話,我覺得太好笑了,想給你表演一下。哈哈哈!好傻!”
邢恕卻沒有笑,盯著他看了半天,驀的收回了目光。
葉西杳不笑了,悄悄自責:“好尷尬,再也不講冷笑話了。”
邢恕走向休息室,出來的時候手上拿著一份午餐,拆了盒子,該熱的熱,該冷的冷。
等放到葉西杳麵前的時候,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葉西杳瞪大雙眼不可思議的表情。
他鎮定從容,語氣還略帶不屑,說:“放了一會兒,味道沒那麼好,你將就吃。”
葉西杳眼睜睜看著邢恕把他親手做的午餐放到麵前。
飯盒看起來很新,葉西杳大膽猜測,也許是邢恕為了給他帶午餐,昨天臨時買的。
也對,邢恕看起來可不是一個會帶飯的人。
這是專程給他做的。
要說豐盛也不算多豐盛,畢竟飯盒就那麼大。但葉西杳光聞味道都要流口水了。
葉西杳沒有說特彆浮誇的讚美之詞去捧邢恕,因為他著急嘗味道。
這一嘗就停不下來,眼睛笑得彎彎的,每吃一口就要看邢恕一眼。
邢恕靠在桌邊,低眉看他:“嗯?”
葉西杳不說話,捧出一塊塔可,吃得津津有味。
他細嚼慢咽,每咬一口都很仔細,塔可裡用料豐富,一不注意就要掉下來,葉西杳伸出舌頭去舔,靈活地卷走一塊牛肉。
邢恕不知不覺看了他許久,忽然被抬頭的葉西杳撞上了視線。
他收回眼神,乾巴巴地說了句:“嘴巴怎麼那麼小?半天吃不完一個,看著都費勁。”
葉西杳莫名地就被他給說了一頓。
邢恕總是習慣性地嘴壞,說話不動聽,表情也凶巴巴,跟誰都聊不到幾句,讓人覺得他可怕,難相處。
這句話說出來以後,他也有些後悔。
葉西杳吃得那麼開心,他乾什麼多這一句嘴?
原以為這下葉西杳可能要生氣了,誰知下一秒就聽見葉西杳笑嗬嗬地反問他:“你可以一口一個呀?”
邢恕還沒回答,嘴邊就遞過來了一塊新的完整的塔可。
葉西杳雙眼亮晶晶地,就這麼看著他,把東西喂到嘴邊時還催了一句:“給我看看你怎麼吃。”
邢恕也是腦子懵了,這種時候隨便說點什麼敷衍也就算了,他竟還真的張了嘴,就著葉西杳的手一口咬下去。
但也不過隻吃掉半個,醬汁還糊了嘴。
看得葉西杳直樂:“你看吧,不是我嘴巴小,你一口也吃不掉啊。”
他伸手給邢恕擦嘴角。
擦到一半,邢恕忽然動了一下。
沒等葉西杳反應過來,就看見邢恕俯下身,雙手握住了他的腰,稍一用力,就把葉西杳從座椅上給拔了起來。
葉西杳被抱著挪了個地方,坐在了辦公桌上。
這桌子又大又高,葉西杳坐上去雙腳就騰空了,邢恕站在他跟前,抵著他的膝蓋,雙手撐在葉西杳兩側,稍一低頭,和葉西杳離得很近。
葉西杳莫名緊張了一下。
他聽見邢恕說:“再喂。”
葉西杳以為邢恕是想挑戰一口一個塔可,便笑起來,覺得很有意思,他還輔導邢恕,說:“你把嘴巴張大一點。”
邢恕還真的依言照做,張了嘴。
葉西杳假模假樣地把手中剩下的半塊塔可遞到邢恕嘴邊。
邢恕剛要咬下來,葉西杳的手就拐了個彎,喂到自己嘴裡,還洋洋得意衝邢恕笑。
不過葉西杳也沒能解決掉這半塊,咬了一口就為難了,塔可已經碎得不成形,繼續吃又吃不下,扔掉又浪費邢恕的心意。
這時,邢恕忽然趁著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低下頭,就在葉西杳的嘴邊替他接住了沒能吃下的部分。
兩個人也不知是在什麼心情下吃完了這塊塔可,邢恕直起身,舔了舔嘴角,似笑非笑地問葉西杳:“吃飽了?”
葉西杳目光亂飄:“啊,嗯。”
就在這時,辦公室門口傳來說說笑笑的聲音,他們都知道葉西杳要搬工位,所以來幫忙,一群人看門沒關緊,也沒想太多,敲了兩下便走進來。
結果正好看到倆人的姿勢。
葉西杳是背對著他們坐在桌上的,邢恕仍舊撐在他兩側,與葉西杳靠得很近地說話。
喬林川手中的文件灑落一地:“我靠!我家白菜被拱了!”
陸蔻剪刀手蒙眼:“哦莫哦莫哦莫!”
許星陽尋著味兒就飄進來了:“咦,你們在吃什麼呀,好香哦。”
秦在抓住許星陽的衣領子把人丟後麵,靠在門邊眾人皆醉我獨醒地說了句:“行,小寶被迫搬工位的原因找到了。”
葉西杳咻的一下推開邢恕跳下了桌,解釋說:“沒有沒有,我們在吃午餐。”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
他和邢恕的一切行為都是朋友間的打鬨,就像喬林川今天上午還和秦在同吃一根辣條,這該是十分坦蕩的事情。
葉西杳卻覺得緊張。
他悄悄偷看了一眼邢恕。
還好還好。
邢恕看起來比他還心虛,甚至還掏出電話假裝很忙,就這麼走了出去。
看來不是葉西杳的問題。
朋友之間也是會害羞的-
“以後不要太經常給我打電話,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我不方便接。”
邢恕走到辦公大樓的天台,在空無一人的地方吹了吹熱風,這才接起了駱以極的電話。
“是我太心急了,下次我會先暗號聯絡。”駱以極頓了頓,說,“可是你從早上開始就不接電話,是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邢恕確實是從早上就一直和葉西杳待在一起。
七點,葉西杳起床,七點半,葉西杳出門上班。
七點四十五,葉西杳在地鐵口“偶遇”邢恕,坐上了他的車。
然後,他們就沒有分開過。
邢恕把這些過程簡單概括為:“嗯。”
駱以極哪裡知道那些細節,自然而然聯想到了彆的,說:“真是辛苦你了,為這個任務沒日沒夜的忙,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
邢恕打斷他:“無妨,先說什麼事。”
駱以極在那頭支支吾吾半天。
他先是委婉地說明了一下葉西杳的魔氣檢查報告,儘可能做到客觀詳儘,不帶任何個人情緒。
說完以後,等邢恕接了一句:“然後呢?”
駱以極這才繼續說:“是這樣,研究分析進行到一半魔氣就消散了,所以一切數據尚不能精確下來。我們開會討論了一下,還是希望更多地分析他的力量,做好充分的應對準備。”
邢恕聽他拐彎抹角半天,直接幫他說了結果:“你們想要得到更多他的魔氣,用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