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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朝慶元三十九年仲冬之初,恰逢太後六十大壽,皇帝為慶賀太後壽辰,奉太後巡幸月漾湖行宮賞雪觀景,三品以上內外命婦一並隨行。
因太後每年均在月漾湖行宮過冬,至少須至次年開春才能返京回宮,因此在出發去月漾湖行宮之前,長樂宮中便忙亂著收拾過冬的行裝。
許明嫻見殿中廊下均是人們送進來的壽禮,便向伺候太後的袁芸道:“姑姑,可以問問太後,這些賀禮中有沒有可心的,想帶到行宮去的?”
袁芸恍然大悟,一拍手道:“瞧我這記性,多虧郡主提醒。太後前幾日就說了,其他那些人參、檀香之類的就罷了,行宮那邊也不缺。就帶上幾幅名人字畫過去,還有一幅祝壽圖的湘繡,太後很喜歡,說帶到那邊去,在凝春堂內掛起來,把原先那些舊擺設都換成這些新的。”
話音剛落,太後果然在室內道:“鎮國公府送的那幅祝壽圖的湘繡,記得帶過去。”
袁芸忙應了一聲“是”,便命人將那幅繡品一並裝起來帶上。許明嫻仔細看時,卻見繡麵亮澤,針腳整齊,色彩繽紛,十分精美。上繪層巒疊嶂,千岩萬壑之間,有蒼鬆參天,桃花夭夭,兩隻仙鶴引頸展翅高飛,鬆、桃、鶴,均是吉祥長壽意象,畫麵筆法磅礴雄健,設色精巧,彆具一格,不由暗自一笑,心想:以齡還真是費了些心思。
太後此時見人將這幅繡品抬了進來,便注目看去,問道:“我知道的古畫也不少,但之前卻沒見過這幅祝壽圖,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
許明嫻笑道:“太後博學,哪能有您不知道的名畫呢?這幅畫是鎮國公的孫媳婦喬以齡親手畫的,就是前些天皇上賜婚給李家的那位喬大小姐。”
太後便又看了看,道:“畫得屬實不錯,難得。”
許明嫻道:“畫自然好,但更難得的是她這份給太後上壽的誠摯心思,聽說她廢寢忘食畫了半個多月,又尋湘繡繡坊花了一個月,才把這幅畫稿繡出來。”
太後輕輕頷首,神態間頗為讚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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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漾湖位於黎都東南,為一極具盛名的風景勝地,四季之美各有特色。因前不久剛下過一場大雪,此時雪後方晴,在冬日玲瓏剔透的碧空之下,被冰雪覆蓋的湖岸兩旁恰是一片玉樹瓊枝的琉璃世界,與熠熠生輝的日光兩相交映,美不勝收。沿著月漾湖,可見亭台樓閣錯落富麗,小橋流水婉約雅致,這便是仿江南水鄉格調而建的月漾湖行宮了,因整體氣韻格調柔美,比之風格古樸的坤原行宮又是不同。
行宮之中,太後所居的凝春堂一帶,已經沿著九曲回廊設座,一眼望去正是掎裳連袂,玉動珠搖,盛裝高貴的誥命夫人們各自帶著自家的未婚姑娘入座,等待太後召見。
太後隔窗望了望回廊,向內監道:“一次叫進來三位吧,這樣快一些,中午賜過宮宴,觀雪賞梅之後,諸位夫人還要返程呢。”
內監忙應下,便又宣了三位命婦入內覲見。
各位命婦大多都是三十歲往上的人,有的人已經滿頭華發,喬以齡在諸位同等級外命婦中是最年少的一位,此時心不在焉地聽著這些夫人們熱火朝天地議論子女恩蔭、功名、婚嫁,以衣袖悄悄掩住了一個嗬欠,目光饒有興趣地投向未婚姑娘們各出心裁的發式和著裝。
她忽然感覺到人群中有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她。
喬以齡抬眼看去時,那人卻又極快地收回了目光。
她低聲問織霞:“那邊那位紅衣垂鬟的姑娘是哪家的?”
織霞神色居然緊張了一下,悄聲道:“……那是禮部薑大人家的小姐……少夫人問她做什麼?”
喬以齡審視了一眼織霞,織霞這樣難得的慌張也讓她有些詫異。她頓了頓,才笑道:“沒事,她梳的發式很好看,隨意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