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繼續前行,顧雪雲忍不住抱怨道:“她要在哥哥麵前裝孝順樣子,您還配合她,換我是您,早就扯了她那張偽善的麵皮。”
侯夫人如何能不知道楚玉是在裝孝順,但她如今的人設可變了,她現在可不是跟楚玉鬥法的侯夫人,她現在是楚玉的絕世好婆婆。
為了皇後鳳冠,她能忍!
“你以為我是真的……”侯夫人後半句話還沒說出口,馬車忽然又停了下來。
是楚玉又來了,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母親,妹妹暈車,我給她送些果脯來,你們又在說什麼呀?”
侯夫人被她嚇個半死,慶幸自己後半段話沒說出口,這個兒媳婦精得跟猴一樣,神出鬼沒的,她也不敢再在背後說壞話了。
“難為你還想著你妹妹,我們也正在說她暈車的事情呢。”侯夫人想要將事情敷衍過去,又道:“你也彆光想著這邊了,也多顧惜自己的身體,忙前忙後的,太操勞了。”
侯夫人這段時間給楚玉送東西已經送出肌肉記憶了,隨手就手邊的一瓶玫瑰露遞了過去:“這是新得的,你拿去嘗個新鮮。”
顧雪雲:!
顧雪雲眼睜睜看著自己孝敬親媽的東西,被親媽轉手給了嫂子。
楚玉自然注意到顧雪雲的神情,但她還是快速將東西接了過去:“母親也太寵著我了,什麼都想著我念著我,我有時候都覺得您不是我婆母,倒像是我親生的娘了。”
侯夫人滿臉塑料笑容,說道:“玉兒乖巧懂事,我也恨不得你是我親生的女兒,不像我生的這些個冤孽,就知道惹我生氣。”
顧雪雲聞言看向侯夫人,眼神中滿是不敢置信。
楚玉見著這一幕,嘴角勾起,說道:“母親,有娘的感覺真好,好像我又有家人了,有人疼著就什麼都不怕了,我有時候都懷疑您是我上輩子的娘了。”
侯夫人聽著這話,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但為了鳳冠,她忍著惡心說道:“你也是個好孩子,我一見你就歡喜得跟什麼似的,可能你這輩子投胎走錯了道,不過到底還是成了我的兒媳婦,又叫我一聲娘。”
兩人你來我往親親熱熱地說完了一堆場麵話後,楚玉才回到後麵馬車上。
侯夫人結束營業後,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顧雪雲看著那包果脯,壓根連吃的意思都沒有,掀開馬車簾子就要扔出去,卻被侯夫人一把攔住。
“你做什麼?”侯夫人一邊訓斥,一邊忍不住左右看,生怕這事被楚玉的人瞧見。
顧雪雲說道:“假好心!我才不要吃她的東西,誰知道她有沒有下毒,她一進門,您就吃了多大的虧,虧您現在還能對她笑得出來。”
“拿回來,你不吃我吃。”侯夫人將那包果脯搶了回來。
她不敢再說楚玉的壞話,隻能訓斥女兒:“她是你大嫂,你對她恭敬些。”
顧雪雲一想到剛才母親隨手送出的玫瑰露,她一直以為母親和她同仇敵愾,此時倒覺得母親是真心護著楚玉,頓時破防了。
“母親,她說幾句好聽話,您就真覺得她孝順了?到底誰才是你的親女兒?我送你的東西,你就算不吃賞給下人,你也不該給她!”
“你少說幾句,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東西給了我,怎麼處置是我的事情,你大嫂起碼比你孝順多了。”侯夫人很怕女兒的話被楚玉聽見,說話頗有些口不擇言。
但這話一出卻捅了馬蜂窩。
顧雪雲氣得眼睛都紅了:“母親,從前是誰跟我說,等她進了門要好好收拾她,如今倒好,你們親親熱熱的,倒顯得我是個外人了。”
侯府所謀是大事,這還沒到燕北呢,侯夫人和侯爺連顧懷瑾都還瞞著,自然不會告訴顧雪雲,隻能說道:“進了門就是一家人,你少說什麼外人內人,都是一家人。”
“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我還沒嫁出去呢,母親心裡就隻有哥哥,如今連帶著莫楚玉也是你心尖上的人,我算什麼呀。”
顧雪雲這段時間裡的不滿,全都在這一刻爆發出來。
往常侯夫人有什麼好東西,第一惦記的就是她這個小女兒,如今楚玉吃肉,她連湯都喝不上。
“真是個冤家!你非要氣死我?”侯夫人很想敲一敲女兒的榆木腦袋。
顧雪雲冷著臉:“是母親在氣我,早知母親這麼喜歡她,我從前何必要跟她對著乾。”
侯夫人又氣又急,偏偏又怕楚玉殺個回馬槍,不敢將話明說,隻能說道:“我從前跟你大嫂有諸多誤會,但其實你大嫂這個人還挺好的,你多跟她相處就知道了……”
“你說這些話自己信嗎?”顧雪雲反問。
侯夫人當然不信,她還憋著一肚子火,等著拿到寶藏後立馬收拾楚玉呢。
但如今還不是時候,侯夫人隻能說道:“我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日後都不要跟她起衝突,你要拿她當親嫂子看。”
“你休想逼著我討好她!”顧雪雲說完,將頭轉過去,不理侯夫人。
侯夫人見一直勸不動女兒,也煩了,道:“我怎麼就生了你這個犟種!日後你自然就明白了,我是你娘,不會害你。”
顧雪雲正處在叛逆期,隻覺得自己一片丹心為母親,母親卻轉頭討好大嫂,她滿心都是被背叛的痛苦,隻覺得心口都開始疼了。
看到侯夫人她就覺得心煩意亂。
索性趁著車隊停下休整的時候,顧雪雲直接爬上了後麵顧雪薇的馬車上。
顧雪薇看她神色不豫,問道:“怎麼了?瞧著你好像不太高興。”
顧雪雲不說話,她和親娘鬨矛盾,才不想讓庶姐知道。
顧雪薇眼珠子轉了轉,很快就猜到了大概,開口道:“你說母親是不是很奇怪,前頭對著大嫂喊打喊殺的,如今倒處得比親母女還好,恨不得要將她供起來。”
這一下子立馬戳到顧雪雲的痛處,小姑娘頓時就沉下臉來。
顧雪薇作為不安好心的庶女,自然敏銳地察覺到了顧雪雲的情緒波動,再接再厲,持續輸出。
“果然,母親心裡,最在意的還是大哥,就連大嫂,如今也都是她心尖尖上的寶貝了,我們這些女兒又算得了什麼呢。”
“真羨慕大嫂,丈夫疼著,婆婆寵著,日後我也要多多討好她,你說我現在討好大嫂還來得及嗎?”
“妹妹,你是大哥的同胞妹妹,你說話肯定比我管用,你可要為我在大嫂麵前多多美言幾句呀。”
顧雪雲一向心高氣傲,哪裡受得了這樣的氣,她一想到自己以後可能真的要低下頭去討好楚玉,頓時都快氣炸了:“你閉嘴!”
“好好的,我也沒說什麼呀,你怎麼就生氣了呢。”顧雪薇一臉委屈。
顧雪雲頤指氣使:“你下去,我不要跟你一個車!”
顧雪薇一臉無辜:“妹妹好大的架子,這明明是我的馬車,你怎麼還要趕我走?”
“你下去,你下去,我才不想看到你!”顧雪雲才十三歲,本來心情就很差,如今直接繃不住了,連表麵和平都不想維持了,竟然動手推了起來。
“打起來,打起來!扯她頭發!抓她臉!”
楚玉隔著老遠,激情喊麥。
而S13號的轉播裡,這兩人居然真的打起來了。
這場鬨劇演變得有點離譜,侯府馬車剛出京城沒多久,兩個小姐就打架了,弄得侯府主子們都臉上無光,覺得讓下人護衛們看了侯府的笑話。
[宿主,你剛剛是故意的?]S13號後知後覺地發現,似乎顧雪雲崩潰,是從楚玉上侯夫人馬車開始的。
往常也沒見她和侯夫人商業互吹到這種程度呀,做這些好像就是專程氣顧雪雲。
“我也沒乾什麼呀。”楚玉一臉無辜,接著說道:“我就跟侯夫人撒撒嬌而已,怎麼這就受不了了。”
S13號一臉懷疑,它不太明白宿主的操作,但向來不恥下問。
[她們打起來,對咱們是有什麼好處嗎?]
“哦,不一定有。”
[那你為什麼……]S13號不解。
楚玉理直氣壯:“因為我壞呀。”
楚玉怎麼能不知道侯爺夫妻的打算,從一開始,她就得罪了他們,久居高位的人,怎麼能容忍下位者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
在他們眼裡,楚玉這個孤女,就該將寶藏雙手奉上,怎麼還敢跟他們談條件。
隻待寶藏得手,他們就要送孤女歸西,為兒子尋找下一個天命皇後。
這場追逐權力的遊戲,隻能有一個最終的勝利者,他們之間,從來就沒有和解的可能。
車隊從深秋走入初冬,終於抵達了燕北核心所在:燕州。
這一路上,侯夫人都想找機會和女兒解釋,但每次楚玉都會湊巧出現,偶爾還摻和進幾句挑撥,倒是讓母女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
“玉兒如今雖然娘家已經無人,但我們也該前去恩人墓前吊唁。”
侯爺向來會做表麵文章,因而話語也說得冠冕堂皇。
顧懷瑾尚且不知真相,看向楚玉,小聲說道:“我也想見見你長大的地方。”
顧家所有人中,讓楚玉花了最多心思的人,就是顧懷瑾,好感值也早早就刷滿了。
相比較其他人暗潮湧動的勾心鬥角,顧懷瑾的畫風總是不太一樣。
他的眼神清澈且愚蠢,像是沉浸在一場絢爛綺麗的粉色美夢中。
父母愛人皆在身邊,他們之間關係還格外融洽,完全沒有婆媳爭端,他馬上還能建功立業一展抱負,因而此時哪怕舟車勞頓,他依舊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迎著顧懷瑾滿懷期待的眼神,楚玉笑著應了下來:“好呀。”
行李交給仆從慢慢整理,楚玉帶著他們前往自己長大的家。
僅僅離家數月,這個偏僻的小院裡已經雜草叢生,到處都是荒廢的氣息,推開門進去,就能看到灰塵簌簌落下。
“這邊是廚房,左邊是我住的屋子,那邊是爺爺住的,最外麵那間是吳叔的。”
房子不大,前後也不過五間,家具也十分平常,顯然他們這些年為了融入市井,過得十分簡樸。
前院裡還有不少木樁,上麵全是練武的痕跡。
顧懷瑾伸手撫著滿是刀槍棍棒痕跡的木樁子,說道:“這麼深的印子,你習武一定特彆刻苦。”
楚玉朝他笑了笑,隨口胡扯:“都是為了與你匹配呀。”
顧懷瑾頓時眼睛都變成了星星,雙目灼灼地盯著她,說出來的話卻很像個粉絲:“你也太努力了吧。”
楚玉心道:假的,原身練武都在偷懶,木樁子上的痕跡刻意做出來糊弄莫老爺子的。
此時下人也準備好了紙錢和祭品,一行人又轉道去了莫老爺子的墓前。
楚玉的父母,和莫老爺子的墳墓連在一起,三座墳墓都修得十分簡陋,墓碑上隻篆刻了三個假名字,任誰也猜不出來,這裡埋葬著的是懷王的親眷。
“這墓地委實簡陋了些,從前不知也就罷了,如今既見到了就不能坐視不理,過幾天我讓馬三來幫忙重新修葺一番。”侯爺依舊是一副好公公的模樣,好似他是真心實意在為楚玉考慮。
楚玉沒有拒絕,心下暗道,隻是翻修三座墓地,難為侯爺能派出最心腹的長隨,這是生怕事情辦砸了呀。
反正都是假墳,她也懶得揭穿侯爺的真實目的,隨他去找,她倒要看看他能找出什麼來。
節度使一職,意為節製調度,掌管邊境軍,其主要職責,便是守邊。
楚玉之所以選擇燕北,倒不是因為那個如今還沒影的鐵礦,而是為了將燕北軍握在自己手中,將一場史書中短短數句的慘狀扼殺在搖籃中。
三年大旱,邊境那頭的戎羌也沒有餘糧了,他們安分不了多長時間。
楚玉自問不是個良善之輩,但如今自己既然有能力,她還是決定主動來做這個守關人。
不為其他,隻是為了阻止史書上那一句血淋淋的“屠戮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