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路上,李讓已經思索過無數遍。
想從根子上解決掉太平村的窮困,絕對不是發明一個什麼賺錢的東西,或是直接給村民們錢就能夠解決的。
現在是農耕時代,窮困不是個例,而是普遍存在。
人們一心撲在土地上,但土地每年的產出就隻有那麼多,餓不死人,但想要富裕起來無異於天方夜譚。
當土地的產出不再增長的時候,其實就已經到了求變的時候。
不管是脫離土地去做官,做工匠,做商人,亦或者想法子增加土地的產出,都是在變。
但老一輩的人,沒有足夠的能力也沒有魄力去求變。
他們不知道怎麼做生意,不知道怎麼增加土地的產出,更不敢奢求自己能當官。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田地裡刨食,麵朝黃土背朝天,這些祖祖輩輩傳下來的東西,已經讓他們的思維固化。
哪怕李讓給他們錢,他們也還是會選擇將錢埋進豬圈裡,然後繼續扛著鋤頭去田地裡找食吃。
李讓想要改變這一現狀,就隻能從思維還未固化的孩子去著手。
教會他們做官,教會他們做生意,教會他們怎麼增加田地裡的產出,如此,太平村才有可能過上頓頓都有肉吃的生活。
否則都是空談。
今天對於小虎兒的試探隻是一個開始,好在結果還算不錯。
不僅小虎兒很上道,就連三個大人也是一副樂見其成的樣子。
虎子大笑道:“二蛋,你是個有本事的,你若是願意教會小虎兒讀書寫字,虎子哥感激你一輩子。”
李讓罷罷手:“沒那麼誇張,讀書識字而已,算不上什麼難事,好歹你兄弟我早些年也上過幾年私塾,去了軍中學問也沒落下,我還怕小虎兒不願意學呢。”
兩人都是以開玩笑的語氣說出來這些話,但相互之間的神色卻很認真。
應了虎子一句,李讓轉頭看向身旁一言不發的錢興和趙大牛,笑道:“虎子哥家小虎兒要讀書認字當大官,興哥兒,牛哥兒,你們家小子要不要讀書認字?”
錢興和趙大牛對視一眼,隨後有些勉強的笑道:“二蛋你願意教他們,我們肯定送他們來學,但就怕他們不願意學啊。”
李讓看出來他們的遲疑,倒也沒有多說什麼。
錢興家的錢鬆已經五歲,趙大牛家的小牛兒也有四歲半,在村子裡,這個年紀的孩子已經能夠幫助家中做一些活計,燒火煮飯煮點豬食之類的,算是半個勞力。
尤其是他們家中的地都比較多,錢三叔和趙大伯一個腿瘸一個少了半個手掌,這半個勞力就顯得珍貴起來。
至於村長家的狗娃六歲還能甩著小雀雀帶著一群三四歲的孩子天天在村裡亂竄,純粹是因為村長家大丫已經長成人,可以分擔家裡的事情。
李讓不急,這種事情本來就急不得。
他要教導村子裡麵的孩子讀書識字,自然也不是靠一張嘴就行的,還得編寫教材,還得尋找書籍,這些事情都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搞定的。
幾人又談了些閒話,小虎兒的母親見山雞湯已經燉得差不多,土爐子裡的野兔也烤得滋滋冒油,便吩咐虎子去叫王三叔和三嬸回來吃飯。
至於小虎兒,則是早就迫不及待的蹲在土爐邊上吞咽口水,虎嫂見狀,隻得先掰下一條腿塞進小虎兒嘴裡,算是堵住了他咽口水的聲音。
王三叔和三嬸扛著鋤頭回來,見家中這麼多人,頓時眉開眼笑道:“四個小崽子還能聚在一起,真是不容易,虎子又打到了什麼好東西?”
三人迎上去從兩位長輩手中接過鋤頭,李讓將鋤頭放在牆角,笑道:“虎子哥勒了山雞和兔子,這不等您二位回來,尋思著好好喝一杯。”
王三叔使勁在地上跺跺腳,將鞋子上的泥土跺下來,蹲在門口處的水渠上洗了手,便睥睨著四個青年:“行啊,看看你們四個小崽子能不能喝得過老漢。”
王三嬸一回來,手都來不及洗,便去抱自己的寶貝孫兒,聞言不由得笑道:“你老了,小崽子們長大了,你還以為是他們小時候你用筷子蘸酒給他們喝的時候啊。”
被自己的婆姨拆台,王三叔臉上有些掛不住,不由得放下狠話:“酒桌上麵見真章!”
“好嘞!”
李讓應了一聲,屁顛屁顛的坐上桌子。
大唐人愛酒,農家的濁酒雖然度數不高,但是很能醉人。
但李讓不慌,反正是四個喝一個,自己不行不是還有三個兄弟嘛!
虎嫂和王三嬸給幾人盛好粥,便將燉煮了許久的山雞湯連鍋端上了桌子。
野兔切成大塊,每人一塊。
這頓飯,可謂豐盛。
女人照例不上桌吃飯,五個男人圍坐著,自然是聲音一個比一個大。
一頓飯,吃得賓主儘歡。
李讓再一次在酒桌上提起願意教導村裡小孩子認字的事情,頓時贏得了王三叔的支持。
他家裡沒什麼負擔,四個壯勞力操持田地裡那些事情問題不大,更何況小虎兒才三歲,也幫不上家裡什麼忙,若是能識得幾個字,當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