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的母親,氣質賢淑溫婉,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的,做得一手好女紅,和村子裡大嗓門的農婦完全不一樣。
若非如此,也不可能生出李讓這麼一個一看就像是富貴人家公子哥的兒子。
回憶了一下原身關於父母的那些記憶,李讓的眉頭不自覺的微微皺起。
之前受困於他自己的思維,他很少去回憶起這個時代的父母。
但現在二叔公忽然提起,李讓這麼一回憶,頓時覺得疑點頗多。
首先是他的父母,從長相和氣質上就跟尋常莊戶人家不同,其次是父母竟然舍得送原身去上私塾。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能讀得起書的人都是非富即貴的。
他的父母每年隻靠地裡那點收成嗎,是怎麼供得起原身去私塾上學的呢?
還有,為什麼原身的記憶中沒有關於父母的死因呢?
難道這個時代的父母還有什麼隱藏的驚天來曆不成?
李讓越想越有這個可能。
不然他這張臉怎麼解釋,正經莊戶人家的孩子誰長他這樣啊,白白淨淨的一點都不像會乾活的人。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容易生根發芽。
二叔公見李讓皺眉,不由得輕聲問道:“咋啦娃子,想你耶耶和阿娘了?”
李讓點點頭,問道:“二叔公,我爹娘他們,是從小在太平村長大的嗎?”
李讓此言一出,就見二叔公的麵色忽然沉了一下。
“怎麼了二叔公?”
李讓注意到二叔公的神色變化,心中的懷疑又重了一分。
片刻之後,二叔公忽然長歎一口氣,喃喃道:“莫啥,說起來這事兒也不是啥秘密,既然恁問起,告訴恁也無妨。”
李讓趕緊豎起耳朵,心中隱約間有一種感覺,或許自己的父母真的沒那麼簡單。
二叔公沉思片刻,麵上露出追憶之色,隨後淡淡的說道:“恁耶耶和阿娘並不是太平村土生土長的娃子,約莫是大業十年的春天吧,那會兒天下已經亂得很了,皇帝要去打一個叫什麼高麗的國家,恁父母就是那個時候來到村子的,那個時候咱村子還不叫太平村。”
李讓回憶了一下曆史上的記載,大業十年,那不正好是楊廣三征高句麗的那一年嘛。
大業十年,隋朝各處都爆發了戰亂,隋煬帝不顧國內動蕩,依舊征發百萬民夫親征高句麗,路途之上大批士卒逃亡。
同年六月,建安郡爆發鄭文雅、林寶護起義,這是隋朝大業年間第一次大規模性的農民起義,隨後隋朝各處起義不斷,短短四年之內,盛極一時的大隋便被大唐取代。
同時,原身是大業十一年生人,也就是說父母逃難到太平村第二年就有了他。
難道這其中還有什麼聯係不成?
不等李讓問出心裡的疑惑,二叔公便繼續說道:“恁耶耶和阿娘是逃難來的,逃到了村子附近,就被村裡人撿了回去,時值天下大亂,恁爹娘無處可去,便在村子裡安了家。”
“你阿娘剛懷上你不久,就有一夥亂兵來村子裡抓壯勞力。”
“恁耶耶也被抓了去,但是沒多久,恁耶耶便把咱村裡被抓去的漢子帶了回來,你趙大伯的手,錢三叔的腳就是那個時候傷的。”
“再後來,不知怎的,那些抓人的兵放過了村子,不再來村子裡抓人了。”
“咱村子裡的人,本來就是各處逃難來的,所以恁耶耶回來後很快就融入了村子裡,第二年二娃子你出世,天下也越來越亂,大家在一起一合計,索性將村子的名字改成了太平村。”
“或許是村子名字改對了,後來的亂世都沒怎麼波及到太平村,太平村也就一直太平到現在。”
說起這些往事,二叔公臉上不由得露出唏噓之色。
“那是個亂世啊,到處都在死人,若非恁耶耶有本事,怕是咱村子裡這些娃活不下來幾個。”
“原來如此。”
李讓麵露恍然之色,此刻,他已經能夠確定他的父母絕對有天大的背景。
想要在亂世之中庇護一個村子的太平談何容易,但原身的耶耶卻做到了,要說他是個普通人,狗都不信。
不過,他問這些也隻是為了給心中的疑惑找一個合理的答案,倒不是想去探尋自己的身世之謎。
沒那個必要。而且,很麻煩。
李讓覺得他現在的生活就挺好的,至於父母的秘密,他們都死了,那就埋在土裡吧。
往事如煙嘛。
他李讓,是一個全新的人,他會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命運。
拋開這些東西之後,李讓看向不遠處已經被翻出來的田地,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
二叔公見狀,也不再提那些往事,而是轉頭看向李讓一臉認真地說道:“二娃子,恁是太平村的娃,恁戶籍在太平村,雙親埋在太平村的土地上,如果,老漢是說如果,有一天恁要離開太平村了,彆忘記恁是在太平村長大的。”
聞言,李讓笑了,旋即一臉認真的保證道:“孫兒是太平村的人,永遠都是,孫兒就算死了,也隻會埋在太平村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