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噤聲,甲士絕望,城池失真。
一時間,天地間似乎隻剩下馬車的骨架被大火吞噬的畫麵。
沉寂良久,才有百姓淒厲的大喊出聲:“死人啦~”
是的,死人了。
駕車的車夫被強大的衝擊力炸成了一堆碎肉,至於馬車裡的崔澶,則是屍骨無存。
李讓懷抱橫刀趴在地上,他現在隻覺得這個世界安靜極了。
晃了晃有些發懵的腦袋,踉蹌的爬起身來,眼前的所有場景都變得恍惚起來。
這是經曆過巨大衝擊之後留下來的後遺症。
後背傳來一股涼意,麻麻的,酥酥的。
若是此刻有人掀開他破成布條的衣衫,一定會看見他血肉模糊的後背。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李讓終於站穩了身子。
飛出去的魂兒似乎也在這個時候回歸了身體。
轉頭看了一眼被炸得皮開肉綻的戰馬,還有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馬車,李讓笑了。
“嗬嗬嗬!”
“咳咳~”
“哈哈哈哈......”
李讓的笑聲很大,胸腔劇烈的起伏起來,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正是這兩聲咳嗽,驚醒了望著馬車怔怔出神的甲士們。
為首那甲士茫然的看著笑得撕心裂肺的李讓,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起來。
崔家二郎死了,他們這些人,包括他們的家眷,全都活不了。
“殺了他,為二郎報仇。”
甲士眼中帶著絕望之色,顫顫巍巍的指著李讓,朝身後的甲士吩咐道:“殺,殺了他!”
李讓舔了舔嘴角,緩緩舉起了從馬夫身上奪來的橫刀。
儘管是一人獨戰十幾名全副武裝的甲士,李讓的臉上依舊沒有絲毫懼意。
他在賭,賭周邊有李世民安排來護衛他人身安全的人。
儘管在崔澶口中,這一次是他們將李世民耍得團團轉,但李讓對李世民有著無與倫比的自信。
他相信,李世民定然在謀劃著什麼,他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李世民在後世千百年中享有千古一帝的名聲,必定不會如同看起來那麼簡單。
“殺!”
甲士們長刀出鞘,嚇得百姓們四處逃竄。
“殺人了,殺人了,快逃啊~”
今日發生在城中這一幕,讓許多百姓不由得回想起來那段世人不願提及的亂世。
戰馬狂奔的威勢李讓已經不是第一次麵對了。
比起草原之上的凶險,這點場麵還不足以動搖李讓的心神。
“殺!”
李讓的聲音沙啞而有力,竟是提著刀主動朝那十幾騎殺了過去。
街邊酒樓之上,受李世民之命暗中保護李讓的柴紹看著街道上的場景,臉色淡漠,卻無法掩雙眸之中的震驚。
火藥的存在在大唐已經算不上什麼秘密。
李世民選在皇宮之中試驗火藥的威力,炸塌了一座大殿,一時還淪為了長安城中的笑料。
柴紹是李世民的姐夫,自然聽說過這種威力奇大的古怪武器。
他不知道什麼叫做粉塵爆炸,所以自然而然的將馬車爆炸歸結到了火藥上麵。
望著馬車上燃燒起來的熊熊烈火。
半晌之後,柴紹才滿臉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他知道,不管馬車的爆炸究竟是不是火藥引起的,當這種神奇的武器大行於世的時候,就是他們這些猛將失去作用的時候。
自此以後,戰爭的形勢將會從根本上發生改變。
一位猛將衝垮一支軍隊的情景,將不複存在。
而戰爭,也將由一種完美的藝術形式,徹底跌落成單純的殺戮。
“李藥師,不複矣!”
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感慨了一句,柴紹意興闌珊的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吩咐道:“動手吧!”
話畢,房中的陰影處不知何時多出一個一臉褶皺麵白無須的老太監。
“動手!”
大街之上,隻剩下李讓和一隊甲士。
百姓們關門閉戶,巡街的武侯瑟縮在角落發抖,心中不住的罵娘。
罵縣衙的廢物官員半天不到,罵折衝府的將士廢物一窩。
李讓握緊長刀,腦海之中依舊有些混沌。
用力的咬了一下舌尖,讓疼痛為他的腦海帶來一絲清明。
頃刻之間,兩方已經是短兵相接。
縱然李讓在軍中的操練未曾落下,縱然他的武藝放在尋常人裡也還勉強看得過去。
但以一敵多,以步卒禦騎兵,還是甫一交手便險象環生。
幸運的是,這裡是鬨市,街道也不算寬闊,騎兵無法提速衝鋒。
李讓依仗著靈活的走位,險之又險的避開數柄明晃晃的利刃,手中的橫刀宛如靈活的龍蛇,始終隻朝著戰馬攻去。
接觸的瞬間,李讓的思路便很清晰。
正所謂擒賊先擒王,射人先射馬。
對上騎在馬上的甲士,李讓其實是很吃虧的。
尤其是戰馬,但凡他運氣稍差被撞上一下,基本上就是一個被亂刀分屍的結局。
唯有將甲士拉下馬來,與之近身纏鬥讓他們發揮不了人多的優勢,他才有脫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