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搖搖頭,眉眼間縈繞著一股愁緒。
李讓追問:“難道是還在為我在東宮表演茶道之事耿耿於懷?”
金城繼續搖頭,忽然長歎了一口氣,幽幽的問道:“李世兄可聽說了昨日朝會之上發生的事情?”
李讓一愣,隨即緩緩搖頭。
這些日子他的日子過得非常鹹魚,除了關注兩位老夫子對於茶葉的評價登報之後造成的影響之外,並沒有主動去打探長安發生了什麼事情。
況且,長安的消息,他不想關注,也懶得關注,更沒資格去關注。
他可不像彆的勳貴,在長安的每個犄角旮旯都安插了探子。
他隻想好好的躺平過日子。
見李讓搖頭,金城忽然蕭索的說道:“昨日朝會,吐穀渾的使節再度向陛下提起了和親之事,要求大唐下嫁公主,使吐穀渾與大唐兩國永結秦晉之好。”
李讓又是一愣,詫異道:“吐穀渾的使節還在大唐?”
李讓還以為諸國的使節早都回國了,畢竟李世民也沒那麼閒,天天有時間接受他們的吹捧。
金城憂慮道:“諸國都已經離去,隻留下數位使者居於四方館聆聽陛下聖令,唯有吐穀渾,似乎是鐵了心要從大唐取一個公主回去,昨日吐穀渾使節天柱王慕容順舊事重提,聽父王說,陛下的態度似乎有所鬆動。”
李讓遲疑道:“所以郡主殿下今日湊巧來見我,便是為了此事嗎?”
“不錯,我雖已避免了和親的下場,但宗室之中諸多姐妹仍有被送去和親的可能。
尤其是在吐穀渾態度如此懇切的請求下,說不定陛下耳根子一軟,便同意了和親。
李讓,你想想辦法將吐穀渾使節趕出長安好不好?”
金城的眼睛之中帶著期冀之色,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個堪稱無禮的要求。
李讓有些頭疼,和親之策是國策,要徹底廢除肯定是不可能的。
況且,他已經努力過一次了。
深吸一口氣,李讓緩緩搖頭:“郡主太高看我了,我就是個空頭侯爺,哪有那個本事將吐穀渾的使節趕出長安?”
“你肯定有辦法的,和親之策已經被曆朝曆代奉為兩國邦交的不二之選,你是第一個站出來質疑和親的人,也是第一個攪黃了和親之策的人,你肯定有辦法徹底廢除和親之策的,對不對?”
聽著金城這些貌似誇獎的話,李讓總覺得不太對味。
什麼叫做攪黃和親之策?
他那不是據理力爭嗎?
李讓沉默了一瞬,歎息道:“徹底廢除和親之策,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何其難也,不瞞郡主,我現在確實想不到能廢除和親的辦法。”
聞言,金城臉上的愁緒更甚。
作為郡主,她何嘗不知道要廢除和親之策有多難。
隻是一想到自己那些親親的姐妹有可能被送去塞外苦寒之地受苦。
終生不能回到大唐,也無法與父母親朋再次相見,她就忍不住心臟抽痛。
她的運氣好,遇到了李讓這麼個攪局的,可不代表其他姐妹也能有這麼好的運道。
“唉~”
美人歎息,人見尤憐。
不知為何,李讓的腦海之中忽然閃過一張蒼老的麵孔,那是一張乾裂得宛如乾屍一般的臉。
隋朝義成公主。
李讓永遠記得草原上那一夜。
安修仁一刀劃破了頡利的帥帳,那個老樞從帳篷裡衝出來死死的拉著他不肯手。
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問他,是不是來接她回家的?
可惜,直到她死,她也沒能再次回到關中八百裡秦川這片生她養她的土地上。
義成公主,她是前隋送到草原上和親的公主。
想必沒有去和親之前,她應該也和金城一樣,是個儀態萬千風姿綽約隻讓人一眼便淪陷的女子吧?
當時該把她帶回長安的。
而不是留給李靖,全他的臣節。
二人枯坐了一段時間,金城起身,朝李讓行禮道:“還請李世兄閒暇之餘想想辦法吧,小妹不想強求什麼,隻盼李世兄有了主意的時候,能夠知會小妹一聲。”
李讓點點頭,起身道:“我送送郡主。”
“有勞!”
金城直起身子,看著還坐在一邊生悶氣的婉容,輕聲道:“婉容,走了!”
婉容回過神來,氣鼓鼓的瞪了李讓一眼,便像隻小雞仔一樣寸步不離的跟在金城身後。
李讓懶得和她計較,將金城送到官道上,目送著金城的馬車逐漸遠去,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如果他預料得不錯的話,這一次吐穀渾再次提起和親之事,李世民大概率不會繼續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