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扶風因漢武帝於關中設置上林苑為獵場,訓練禦林軍而得名。
這一條路,李讓是第二次走。
上一次他是去渭州覆滅隴西李氏,而這一次,他是送一個女子去吐穀渾和親。
時間來到第七天,送親隊伍過了陳倉。
這也意味著送親的隊伍正式出了關中。
再往前走是渭州,渭州之西是隴右,出了隴右便是河西走廊的起點——蘭州。
蘭州彆稱金城,正是金城郡主封號的由來。
蘭州往西百裡,是河州,也是李讓此行的終點。
半個月時間一晃而過,渭州城高大的城牆已經近在眼前。
故地重遊,李讓莫名有些感慨。
如今的隴右已經完全看不出水患的痕跡,道路兩側,嫩黃的麥芽已經摸過腳掌,西北地茂密的榆林也重新煥發生機。
田間地頭,是笑吟吟的百姓在扛著鋤頭修整地梗,或是鋤草,或是開渠引流。
若非在田間地頭還能看見大水衝刷過的痕跡,那場災難距離現在也不過短短一年的時間,隻怕李讓會覺得這片土地從來便是如此。
感慨良久,李讓收回了目光。
百姓們的日子過得還不錯,對於李讓來說,這就是最好的回報。
不過,回去之後得跟李世民提一下西北地水土治理的問題了,尤其是治河一事。
後世溝壑縱橫荒涼無比的黃土高原,李讓不止一次的去見識過。
雖說也有一種遼闊的美,但他還是覺得大唐的西北更美。
尤其是那些在春風的吹拂下沙沙作響的榆樹林,多美啊。
隻要黃河不泛濫,此處便是難得的魚米之鄉。
李讓隻希望後世的子孫提起榆林想到的是大西北風光,而不僅僅隻是一個簡單的地名。
過了渭州,車隊繼續往前走。
隻要車隊路過的地方,百姓們總是會忍不住駐足,而後發出誇張的驚呼聲。
弘化公主與吐穀渾和親之事,雖說舉國皆知,但對於遠離長安的百姓來說,更像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而今傳說變為了現實,知曉這其中含義的百姓們,唯有駐足遙望以示敬意。
看著百姓們臉上淳樸之色,李讓的心情總算是由陰轉晴,也有了和人交流的興致。
深吸一口氣,李讓打馬跟上了老丈人李道宗。
“怎麼,不生氣了?”
李道宗麵無表情的開口問道。
李讓搖搖頭道:“嶽丈說笑了,小婿生哪門子氣,隻是覺得這心中沉悶得緊。”
“誰不是呢?”
李道宗抿了抿嘴,先應了李讓一句,隨即淡淡的說道:“老夫也不喜這和親之策,但陛下有陛下的無奈,有些事,不得不為啊。”
李讓仰頭望天,在臉上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這一刻,他又想起了火器局爆炸一事。
“是啊,不得不為。”
歎了口氣,李讓問道:“嶽丈大人,您說,咱們大唐現在有兩麵開戰的能力嗎?”
李道宗嘴角抽動一下,偏過頭一臉陰鬱的看著李讓,問道:“你覺得呢?”
李讓苦笑數聲,沒敢回答。
誰不知道答案呢,隻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簡單的交流幾句之後,翁婿二人便都沉默了下來。
朝前走了一小段距離,龍陵的馬車側窗簾子忽然被掀開,窗後露出了龍陵那張有些憔悴的臉。
“伯伯,咱們到哪了呀?”
看著龍陵那張稚嫩而憔悴的小臉,李道宗的表情柔和下來,輕聲回道:“剛過了渭州不久,就快到隴右了。”
聞言,龍陵小聲的問了一句:“這麼快嗎?”
此言一出,李道宗和李讓都沉默了。
一個月的時間,從長安到渭州,這個速度不算特彆慢,但也確實不快。
見兩人沉默,龍陵也沒在多問,隻是將下巴擔在窗上,默默的看著窗外的景色。
一張小臉,怎麼看怎麼消瘦。
沉默良久,李道宗忽然伸手喚來隨從,吩咐道:“趕去前麵告訴吐穀渾的使節,讓他們將速度再放慢點。”
此言一出,龍陵一張小臉之上,陡然綻放出一抹明媚的笑容。
很明豔,很好看,美極了。
看得一側的李讓忽然就眼眶酸澀起來。
李讓仰起頭,又低下頭,叫住了即將打馬上前的隨從。
在隨從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李讓偏過頭,看著老丈人平靜的說道:“小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