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州,地處三國交界之處,西出河州城百裡,便是傳說中的西海鹽池。
在貞觀四年之前,西海鹽池是突厥人的私有鹽池。
不管是大唐,還是吐穀渾,想要開采鹽池之中的鹽,都得受到突厥人的製約。
而貞觀四年以後,突厥被大唐打沒了,照理說河州便能借助鹽之暴利,一躍成為大唐最富裕之地。
但偏偏李讓在此時獻上了新式製鹽之法,能夠提純大唐境內大多數鹽礦,大唐也就沒必要舍近求遠來鹽池運鹽了。
所以,現在的西海鹽池,除了吐穀渾偶爾會來撈一些凝結的鹽塊之外,河州出產的鹽塊便隻有附近的幾個州縣消化。
在這種先天條件不足又被斷後路的情況之下,僅僅隻和平了不到一年時間的河州自然不可能有什麼太大的發展。
所以,當眾人看見河州城牆的第一眼,心中便難免生出莫名的感慨之意。
無他,河州的城池實在是太破敗了。
河州城名為州府所在之地,但規模還不如關中的一個縣城,城牆僅為夯土所壘,高度不足兩米。
當然,若隻是如此,還不至於讓人心中生出悲涼之感。
真正讓所有人感到心情沉重的地方,在於河州城的城牆到處都是缺口,透過那些缺口,眾人甚至能看見河州城的大街之上空無一人。
送親的隊伍在河州城外三裡的地方停了下來。
看著不遠處破敗的城池,李讓還有些不太習慣。
自從來到大唐,從草原回來之後,他到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隴右。
隴右雖然被大水淹過一次,但城池受到的影響其實不大。
畢竟是隴西李氏的大本營。
李氏雖然喪心病狂,但也不至於真的將自己的根基之地全都毀掉。
而李讓在關中看見的城池,不論人口多寡地理位置多差,都能給人一種堅固安穩的感覺,哪怕隻是一座縣城。
像河州這麼破敗的城池,李讓還是第一次看見。
車隊停穩,走在最前麵開道吐穀渾武士便分成了三支隊伍,一隊打馬繞過了河州城朝西邊而去,一隊守衛在車隊前方,另一隊則是調轉朝李道宗和李讓所在打馬而來。
“見過上國王爺,李縣侯。”
一群吐穀渾武士在李道宗和李讓不遠處停下,朝著二人拱手施禮。
李道宗嗯了一聲算是回應,隨即跳下戰馬走到馬車前麵,問道:“龍陵,可要下車來透透氣?”
馬車之內傳來龍陵蚊蠅一般嗯了一聲,隨即在兩個內侍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走下馬車之後,龍陵便對著不遠處的河州城發起呆來。
至於李讓,這一路上對於這些吐穀渾武士都沒什麼好臉色,此刻更不會去搭理他們。
但這些吐穀渾武士的眼神讓他很不舒服,索性也翻身下馬,走到李道宗身後,沉默的看著眼前的城池。
為首那吐穀渾武士,在李道宗和李讓跟前吃了個軟釘子,也不生氣,反而是帶著剩下的武士快步走到龍陵麵前,齊刷刷的朝龍陵跪了下來。
龍陵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後退了一步,手足無措的問道:“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
李道宗不著痕跡的將龍陵護在身後,對著一群吐穀渾武士虛扶了一下,淡然道:“諸位,起來說話。”
為首那吐穀渾武士直起腰,對著李道宗沉聲道:“此番王後能順利到達兩國交界之處,幸賴大唐上國王爺和李縣侯相送,下臣唯有行此大禮以示感激之意。”
李道宗點點頭,再次抬手虛扶,淡然道:“此事理當如此,貴使不必如此,還請起來說話。”
那吐穀渾武士搖搖頭,再度帶著一群武士朝三人磕頭,而後沉聲道:“王爺容稟,我家大汗派出來迎親的使節已至河州城西二十裡處等候,接下來的路程,便不勞上國天使同行了,吾等自會護衛王後回到王都,王爺,李縣侯,請回吧。”
聽見吐穀渾武士的話,李道宗和李讓的臉色同時一沉。
龍陵的眼神也是不由自主的慌亂起來,有些哀求的看著李道宗,低聲道:“伯伯......”
李道宗搖搖頭,平靜的回道:“既然貴國迎親的使團即將抵達河州,本王在此等候片刻也無妨。”
聞言,那吐穀渾武士一愣,但也沒有多說什麼。
隻是微微頷首,便默默的起身退到了一旁。
既然唐國的人要等,那就讓他們等好了,反正河州還是唐國的土地。
李道宗也沒再說話,隻是靜靜的遠眺著天際,目光似乎已經穿透了荒原,看見了旌旗招展的吐穀渾使節團。
李讓尋了個地方坐下來,雙手撐著臉,腦海之中是一團漿糊。
理論上來說,將龍陵的車隊送到這裡,他和李道宗便可以返程了。
畢竟這裡是河州,處於兩國交界之地,吐穀渾在河州城外駐紮了大軍,大唐同樣在河州城這邊駐紮了八千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