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這樣一個敏感的地方,雙方能不見麵還是不要見麵的好。
反正二十裡的路程,有數百名吐穀渾武士的護衛,龍陵的車隊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
但不知怎的,李讓就是不想走,李道宗似乎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局勢就這麼僵持了下來。
麾下的隨從開始安營紮寨,李讓枯坐了好一會兒,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塵,正打算和李道宗說一聲,然後帶人去河州城裡逛逛。
但剛剛抬起頭,便發現遠處的天際線之上出現了許多密密麻麻的小點。
李讓腳步一頓,眉頭下意識的皺了起來。
吐穀渾的迎親使團,來了。
但這速度卻是有些出乎了李讓的預料。
雖說二十裡的距離,戰馬狂奔隻需要一個時辰,但這裡的一個時辰,說的是單程。
從送親的隊伍在此處停駐,吐穀渾的武士分出一支小隊去給吐穀渾迎親的使節團報信,到現在時間也就最多過去了一個時辰。
吐穀渾的馬這麼快,這合理嗎?
很顯然,這並不合理。
那麼唯一的解釋便是,早在大唐送親的隊伍還未到河州城外之時,吐穀渾的迎親使團便已經開始出發了。
那麼問題來了,誰給他們報的信呢?
吐穀渾的武士團是隊伍停下之後才去報信的,不可能是他們,而河州城這邊就是大唐的領土,吐穀渾膽子再大也不可能將斥候放進大唐的領土。
一瞬間,李讓想了很多。
李讓能想到的,李道宗自然也能想到,所以李道宗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有些陰沉起來。
李讓走到李道宗身邊,兩人並肩遠眺著天際線之下的黑點越來越近,不由得互相對視一眼。
“這河州之地,還真是成了一個大篩子啊。”
李道宗的語氣平靜得沒有絲毫起伏,但李讓能聽出他言語之下隱藏的怒火。
暗歎口氣,李讓沒有選擇接話。
他倒是不怎麼生氣,河州本就是四戰之地,大唐為了第一時間洞悉吐穀渾的動向,更是將河州城修建在兩國交界之處。
就這樣的地方,想要做到絕對防守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大唐名義上是在這裡駐紮了八千大軍,但這八千大軍,分到河州下轄的縣份,實則也沒有多少人。
更彆說吐穀渾本就是遊牧民族,來去如風迅疾如電,河州成為篩子,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再說句不太好聽的話,河州城能堅守到現在還沒有落在吐穀渾手裡,大唐滿朝文武就都該燒高香偷著樂了。
因為河州後麵就是蘭州,本來河西走廊的一大半就捏在吐穀渾手中。
要是吐穀渾大軍還能夠越過河州,兵鋒直指蘭州,那大唐的商業才是真的不用搞了,直接打國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大唐應該慶幸現在還能用和親解決這樁屁事。
話很難聽,但這就是事實。
後世的時候,大家印象中的貞觀之治,似乎就是大唐想打哪打哪想滅誰滅誰,強大得不要不要的。
但那樣的情況實則是貞觀九年大唐平滅掉吐穀渾之後的事情,貞觀九年之前的大唐,用積貧積弱來形容也不為過。
且不說滅突厥有很大的運氣成分,國內更是年年天災人禍不斷。
人口則更不用說,一直到了貞觀十六年李世民讓房玄齡做人口普查時,才恢複到兩百餘萬戶,一千六百萬餘人。
就這樣的人口基數,李世民還能在史書上留下貞觀之治,足以說明李世民究竟有多牛逼。
回想了一下大唐的現狀,李讓不由得再度暗歎了口氣。
翁婿兩人相視無言,唯有龍陵,看著遠方越來越近的黑點,眼中閃過了非常明顯的不安之色。
“咚咚咚~”
隨著遠方的小黑點越來越近,戰馬疾馳的聲音也傳進了隊伍裡所有人的耳朵裡。
而看見吐穀渾的迎親使團,最先有所動作的不是李道宗和李讓率領的送親使團。
反而是河州城內的守軍。
隻見原本七零八落的城牆之上,不知道何時多出來一位位大唐士卒,張弓搭箭對準了吐穀渾的迎親使團。
他們沒有多看一眼城外的送親隊伍,隻是神態專注的盯著越來越近的吐穀渾迎親使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