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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厄洛斯自愈的速度很快,一個晚上過去,他身上的兩處傷口已經看不出來了。
要知道燙傷燒傷是現在地球科技製造的醫療艙都很難治愈的傷口,特彆是這樣由激光槍造成的的貫穿傷,根本無法痊愈——比如平影右腿膝蓋上的那一處傷,大大小小做了好幾次手術都沒完全治愈,但厄洛斯滿打滿算也就用了九個小時不到就將它自己的傷口完全治好了。
但平影脖頸上的傷口不過隻是掐痕,即便放在那裡不管十幾天也會痊愈,然而就是治愈這樣的傷口,厄洛斯居然需要這樣捂著她的脖子三四分鐘。
很難說到底是他給彆人治愈的水平就是這麼差勁,還是說他其實能很快就治好隻是故意為難她——
但平影不高興去計較這些,如果因為這點小事情就暴怒,那未免太沒有風度了。
而且也未免太讓他得意了。
因此,在甩給他一個不輕不重的巴掌後,她便收回手,開始端詳近在咫尺的這一張臉了。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平影在這方麵極端的膚淺。
雖然剛剛才甩了這張臉一個巴掌,但她其實是很喜歡厄洛斯——改造人【沃倫】的這張臉的,不過既然【沃倫】已經死了,那這張臉就是【厄洛斯】的臉。
改造人的長相和身材通常都不差,能占到改造人的身體是這隻外星怪物的福氣,而此刻,平影也沾到了這一點福氣,可以在這幾分鐘裡仔仔細細地觀察厄洛斯了。
他的擬態很真,至少表麵上如此,將原本軀體的每一寸都複製仿刻,近距離下,平影能看清他臉頰上的皮膚肌理,眼白中的零星的紅血絲,眼瞳裡的細細紋路,以及……發現他人的雙眼與他額頭裂出雙眼的眨動頻率的不同。
比起人類眼睛的眨動速度,他本體的眨眼頻率可要慢多了。
也算一種不太有意義的發現。
雖然美麗,然而與那不該長在那裡的眼睛對視久了卻難免心生不適,因而沒多時,平影就移開了視線。
再過一會兒,厄洛斯也收回了觸手。
那些細長的,顏色亮麗的觸手緩緩聚攏,又重新擬態成了人類的手掌手指,厄洛斯收攏了一下他的手,甚至發出了一點人類骨骼咯吱咯吱作響的聲音。
但很快歸於平靜。
平影對鏡看了看自己的脖頸,的確已經看不出掐痕。
隻是沾滿了無色的,涼涼的粘液,混合著她之前塗抹上去的粉底液的殘餘,看上去有點惡心。
很惡心。
平影皺起眉。
觸手的粘液一看就很難清洗,也不清楚這粘液什麼成分會不會和什麼東西產生化學反應,因此不敢沾上清潔液或者沐浴露來洗,隻能一點點用水擦。
說到底家用機器人其實可以過來幫她,但看上去一臉關切的外星怪物存心站在這裡堵住家用機器人進來的路,平影也不太喜歡讓機械觸碰到自己的脖子,索性自己動手,對著鏡子用毛巾沾水一點點把自己的脖子清理乾淨。
然而人在做不擅長的事情時勢必是不如由人工智能操控的家用機器人更細致的,水不可避免的打濕了她的衣領,黏而濕冷地貼在她的皮膚上,她皺起眉,而後,又通過鏡子瞪了厄洛斯一眼。
但沒出聲斥責。
“滾出去。”她隻將毛巾往洗手池中一扔,說,“讓家用機器人進來。”
*
擦完脖子,換完衣服,走到客廳,準備吃早餐之前,在隨意一瞥後,平影突然明白了為什麼厄洛斯突然如此殷勤了。
不是因為他傷到她所以愧疚,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在她寫報告的那麼長一段時間裡,他早該提議幫她治傷了。
那傷勢在平影看來都不算什麼,在厄洛斯這種從外星生物實驗室裡跑出來的外星異種眼裡便更不算什麼了。
歸根結底,是因為他闖了禍。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隻是她還蠻喜歡的那地毯禿了一塊。
地毯上曾斑斑點點地沾上過‘沃倫’以及厄洛斯模擬出的血跡,但現在,那些沾有血跡的毛通通都沒有了,她原本平整的毛毯上多出了零星的,大小不一的禿點。
他大概也已經從之前她動作上的一些細節發現她對這地毯的喜愛了,因此才會在東窗事發之前作出一副討好的姿態來——隻是,這禍是有意為之還是無意為之需要打個問號,他這副討好的姿態所求為何也需要打個問號。
是他無意為之倒也還好,但顯然,比起無意為之,他明知道平影喜歡這地毯還故意毀掉,並且在她發現之前大獻殷勤為她治傷以讓她不好發難,讓她如鯁在喉的可能性更高。
她將視線從地毯上移開,看向已經先一步站到餐桌邊卻遲遲不落座,站在那裡有點緊張地看她反應的金發男人。
即便他還不會用表情表現出緊張,平影也讀懂他的緊張和心虛了。
於是她不再站在客廳地毯前,而是邁步,繞過半遮的,作為客廳餐廳隔斷的鏤空置物櫃,看向怔怔望著她走近卻沒反應的金發男人,沒有發怒,而是笑起來,冷不丁問:“為什麼不坐?難道還需要我為你拉開椅子嗎?”
平影不知道他清楚不清楚人類舊時代時約定俗成的,男士要為女士拉椅子的社交禮儀,也不清楚他到底明不明白她的故意陰陽。
然而她做事說話是並不需要在意一個外星生物到底明不明白的。
而厄洛斯的確應該是不懂的。
無論是實驗室內,還是改造人的常識中都不存在這一項。
但即便他不知道,也聽得懂字麵意思,他搖搖頭,為證明自己能做到,主動拉開了椅子,說:“不……不要。”
大概是因為平影還沒入座的緣故,他還是沒先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