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影看了一眼光腦上的時鐘,確認時間還算充裕,加上她現在心情還算不錯——即便她剛剛才看過那禿毛的已經徹底沒救的地毯,但她現在的心情的確是不錯的。
因而,她有了一些想和厄洛斯交談的想法。
說來有點本末倒置,在她把他帶回來的這幾個小時裡,除去必要的談話外,他們之間的對話實在寥寥,所幸現在補上還並不算晚。
她回頭再看了一眼客廳的地毯,遠看那地毯上的禿點倒並沒那麼明顯了,而後,她回過頭,看厄洛斯的軀體似乎又變得僵硬了一點,於是她又笑了。
不怎麼刻薄,不怎麼嘲諷,這時候,她的眉眼也不顯得那麼鋒利,而當她笑時,總讓人就會認為她心情好而放下一點警惕,但此時她這樣的反應顯然很異常,因此他的身體更緊繃了。
不知道是故意做給她看的還是就這一個晚上他已經能這樣細致地控製這具身體了。
不過,無論是真是假,都是很有趣的反應,平影也的確被他這種反應討好到了。
總之挺有趣的。
她這樣想著,也終於不在將那地毯當作房間裡的大象,而是還算直白的開了口。
不過並不是責怪他,也沒說什麼對地毯的惋惜。
這時候,比起單刀直入劈頭蓋臉的斥責,她更喜歡讓它成為閣樓上始終落不下來的第二隻靴子。
因此,這時候,她隻是帶著一點好奇心隨口一問:
“你喜歡吃毛?已經消化完了?”
平影不太確定這地毯的構成比率,但想也知道,不過是一些動物毛發和聚酯纖維一類,這些東西都是人胃不怎麼能消化的東西,因此她好奇厄洛斯是否能將它們消化。
這世上估計沒人能幫外星異種治消化係統。
她這麼想著,厄洛斯也適時地作出了回應。
似乎是覺得比起語言,行動更能清晰地表達出他的想法,因此,厄洛斯的手臂上裂開了一道口子。
口子吐出了沾了粘液的,被血染紅的一坨地毯毛。
他在用行動告訴她他還沒吃完。
如果他不知道平影厭惡他非人的樣子,厭惡惡心的東西的話,這樣的行為的確能稱得上一句乖巧。
平影感覺自己太陽穴上的神經都因此跳了兩下。
他顯然意識到自己做錯了,早就意識到自己做錯了,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將那一坨沾著不知道是什麼成分的毛團捧在手裡,彌補似的想要把這些毛遞給她。
好像她有什麼神通能把這一坨地毯毛重新裝到地毯上似的。
麵對著一團東西,平影再沒法維持平靜的表情了,她不可控地皺起臉,皺起眉,皺起鼻子,幾乎把五官擰成一團,且在他走近她的那一刻退後了一步。
厄洛斯從來沒在平影臉上見過這樣的表情。
而這證明他成功了。
然而這還不夠。
“你,嫌棄,嗎?”他捧著那一團穢物可憐巴巴地問。
黑發女人挑眉:“你說呢?”
她含怒氣的話音未落,厄洛斯手掌即刻裂開一條縫,把那一坨帶著粘液帶著乾了的血的毛團重新吞了回去。
“……”
實在惡心,實在叫人嫌棄,甚至讓平影的胳膊上都冒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幸虧還沒吃早餐,否則她已經想吐了,然而在對上厄洛斯那張自以為做了好事的,正擺著一副等待著誇讚的期待表情的得意的臉,她又忍住了。
“厄洛斯,你知道嗎?蟑螂都不反芻了。”她說。
“我不是蟑螂。”
怪物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反駁。
平影笑了。
她走近他,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那當然。誰都看得出來。”
她的手順著他的臉頰往下,撫摸上他的脖頸,最後停在他的後頸,輕輕下壓。
厄洛斯感受到她左手手腕光腦上發出的有些過熱的溫度,不得不乖巧地順著她的力氣低下頭。
“但蟑螂都是地球生物。”她輕輕捏住他的後頸,感受到她手掌下觸手的湧動,“可你不是。”
她知道他多麼討厭這樣的比喻,因而故意這樣說。
然而就如同她在有過一次觸手在手掌下蠕動的經曆後第二次就不會再因此發怒一樣,厄洛斯也沒再露出更明顯的表情來。
“那又怎麼樣?你肯定不要蟑螂。不要狗。不要改造人。甚至不要人。”
金發怪物主動低頭,低頭低到過分,一下近到幾乎和她額頭貼到額頭的距離——但他忌憚光腦,因而還留了一線空隙。
“你隻要我。”
黑發女人一愣,旋即皺眉,下意識退後了一步,但在下一刻,她又舒展開眉眼,一點不肯落下風地朝他揚揚下巴:“是嗎?這可不一定。”
好像她能預知未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