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高的男人快步走到她麵前,也並不拖泥帶水,和往日說話風格一樣,盯著她單刀直入——
“我這次假期計劃回舊城遺址,要麻煩一下您幫我開證明。”
迪布提是舊城遺址人,每個季度彙報結束後的假期都會回舊城遺址休息。
上下城區最近關係緊張,反叛黨動作很多,但說到底還是一個國家,一般人來往新界和舊城遺址並不需要走太多關卡,但因為迪布提是公司中層,職位特殊,所以每次都要開人工證明。
按道理,平影所在的部門和海關係統接洽,開這個證明很簡單,但她卻沒有直接應下。
她甚至有點詫異地擰了一下眉頭,抬起眼瞼望他一眼——這人身高也不矮,就比厄洛斯低幾公分,但即便仰視,也一點沒減緩平影看人視線裡自帶的,叫人汗毛直立審視。
“為什麼不找你們的總監?”
她問。
問的是很正常的問題,語氣也正常,主要她生性多疑,總在想他這麼做是不是有意挑撥離間,或者試探,或者安了彆的心。
但無論心裡怎麼想,她表麵上是不表現出哪怕一點來的。
迪布提也的確沒看出來。
他眨了眨眼,他有一雙很好看的棕色的眼睛,蜜糖一樣,像狗,看人的時候很溫柔,他此時一點不像和埃裡克嗆聲時那樣了,語氣也輕輕的,解釋道:
“他休假了,讓我找埃裡克批。”
平影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但不代表她吃這套——事實上在大多數時候,她對人幾乎都一視同仁。
現在也不例外。
“哦。他真想要你的命啊。”
她感歎。
埃裡克說不定要當下任副總了,其他人當然願意捧他,故意把迪布提送給他侮辱也是情理之中,平影知道,但知道不代表會順他的意。
當觀眾的時候她很少驚擾戲劇發展,也沒必要插手惹一身腥,但當彆人求到她麵前了,她也不至於一點忙都不幫。
“這樣。那我給你批吧。”
她低頭,點了兩下手臂上的光腦,找出審批軟件。
迪布提的信息錄在庫中,找到拖進表格裡也就幾秒鐘的事情,她一邊簽字,一邊問:“你什麼時候要去下城區?”
“後天。”
迪布提盯著她回答道——他一直在盯著她,雖然說話時注視對方是基本禮貌,但一直這樣不錯眼的看著人,很奇怪。
但平影沒說什麼,
“那你後天繞一下來拿吧。我家也在南區,應該不算繞路。”
黑發女人說著,提交了表格,而後又打開新界麵,從自己光腦裡拖出一個靠近她家的主乾道坐標,甩進了他的光腦。
事情已經辦完,她看了一眼光腦上的時間,抱著報告就要轉身離開,卻在此時發現迪布提依舊站在原地注視著她,似乎有話要說。
她這次沒當沒看見了。
她與常人一般蹙眉,表露出幾分疑惑來,麵對著迪布提的注視,她感覺有一種古怪的不自在,但她沒表現出來,隻問:“還有事?”
“沒有。謝謝您。”
個子高的深膚色男人用深褐色的眼珠凝視她了一會兒,笑了一下,感歎道:“隻是很感激您,覺得您和埃裡克雖然都出身新城都,但您比他好多了。”
“就為了這件小事,就給我這樣高的評價?”
迪布提笑了:“細節之處可見人心。”
黑發女人抬眸,和那雙一直注視著自己的棕色眼睛對視,挑挑眉,表示受用,卻沒回應他的話。
但她也沒走,因為她知道迪布提還有話說。
果然,在短暫沉默後,他又開口了:“您覺得我剛剛做的事是錯的嗎?”
“做都做了,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呢?”
平影沒正麵回答,隻是反問他。
迪布提沒被她反問的語氣嚇到,隻溫和的笑了一下,解釋道:“也許是為了日後不再犯?”
平影笑了,那是一種哼笑,帶著點冷嘲,她呼出一口氣,那雙冷棕色而又極其偏黑的眼睛在迪布提的臉上很緩慢地掃過來,打量他。
她雙手抱臂,右手拿著的文件夾輕輕敲擊著她自己的左側手臂,又反問:“那你這麼問,不是已經覺得你自己錯了嗎?又為什麼還要來問我呢?”
迪布提沉默了一下,換了種問法:“那,如果是您,您會怎麼做?”
這一次平影沒搪塞他了。
但她說的顯然也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我和你不同,做法自然無法參考。你問這麼多問題,究竟在顧慮什麼?”
雖然聽上去語氣不好,但平影回答的是她的真心話。
而最後一句反問,則是她站在這裡聽他問了這幾個問題後的感受。
沒用的話說的夠多了,平影不可能再在這裡浪費時間,而迪布提顯然從這三個問題中看出了她的態度,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他微笑著向她告彆,並再次感謝她的幫助之後,便快步追上了即將消失在走廊儘頭的弗朗吉斯。
平影站在原地,盯著個子高的男人的背影,但隨即很快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