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爵。”</p> </p>簡陋的房間中，蒼老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葉勉的聲音顯得有些低沉：“即使是封侯，我也不願意走這一遭，一路過來個把月，命都去了一半。”</p> </p>“剩下那一半，足夠熬過這一場命劫嗎？我看夠嗆。”</p> </p>熊闊海道：“咱們來這裡是做情報工作的，又不上第一線，哪有那麼危險。”</p> </p>葉勉淡淡道：“這種事騙小孩子還差不多，宋武受到了周元很大影響，性格剛毅，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情況一旦危急起來，彆說是我們情報係統，就連城裡的狗都得披甲上陣。”</p> </p>他仰躺在椅子上，輕輕歎道：“我這把年紀，穿不了重甲，又沒打過仗，大概率是要為國捐軀了。”</p> </p>“侯爵的事兒，你到時候跟周元說一聲，不要給我兒子，給我長孫。我那幾個兒子，都不成器，給了就是浪費。”</p> </p>“這麼多年在錦衣衛，積累了不少仇家，到時候你幫我護著點。”</p> </p>熊闊海沉聲道：“不要說這種喪氣話，我們甚至……”</p> </p>他突然愣住，緩緩站起身來，朝著城樓方向看去。</p> </p>那飄蕩在風中的鼓聲變得愈發清晰，愈發厚重，每一聲巨響都震顫了整個城池，像是天宮坍塌，大地都要傾覆一般。</p> </p>葉勉凝聲道：“來了！他們果然還是要出手！”</p> </p>熊闊海眼中殺意畢露，寒聲道：“那就把他們全部宰了！”</p> </p>兩人迅速走了進去，上馬騎行，很快來到了城樓之上。</p> </p>此刻的城樓，已經是人滿人患，馬匹在跑，炮車在運，眾人在怒吼，忙得不可開交。</p> </p>熊闊海站在城樓上，朝前看去，隻見前方的大地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那肅殺的氣息已經撲麵而來。</p> </p>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忍不住道：“葉勉！葉勉！你看他們有多少人！”</p> </p>“嗯？這老小子人呢？”</p> </p>他回頭看了一圈，才看到葉勉氣喘籲籲爬上了城樓。</p> </p>“我多大年紀了，哪有你那麼快！”</p> </p>葉勉看向下方，沉默了片刻，才道：“看打扮是蒙古土默特部族的軍隊，他們大概率被葉爾羌俘虜了，用來打頭陣。”</p> </p>“葉爾羌、吐魯番、土默特部族總共加起來也就十多萬戰士，看樣子全部來齊了，這一戰真夠苦的。”</p> </p>熊闊海道：“但我們是守城之戰，我們有足足三十門佛朗機炮，他們想要拿下甘肅鎮，純粹是癡心妄想。”</p> </p>葉勉冷笑道：“你能想到的東西，彆人也能想到，就看對方的底牌到底是什麼了。”</p> </p>他轉身離開，同時說道：“既然開打了，那城裡的妖魔鬼怪也該顯形了，我們要做事了。”</p> </p>話音剛落，一聲驚天巨響，差點沒讓葉勉一屁股坐在地上。</p> </p>他回頭道：“不對？是他們的！”</p> </p>熊闊海沉著臉道：“怪不得葉爾羌能夠統一西域，他們竟然有火炮！”</p> </p>“蓄謀已久！”</p> </p>葉勉冷聲道：“絕對是彆國資助的，不然他們不可能有這麼大的魄力，也不可能有炮，這一戰更艱難了。”</p> </p>“沒有什麼難的！”</p> </p>宋武大步走來，麵色堅毅，肅色道：“他們有炮，我們也有，他們是攻城，我們是守城，我們有勝利的把握。”</p> </p>“炮營準備！打掉他們的火炮架構工事！”</p> </p>“我們居高臨下，射程遠勝於他們，怕個球。”</p> </p>隨著炮火的轟鳴，甘肅鎮的保衛戰，終於打響。</p> </p>……</p> </p>要離開了。</p> </p>沈州是一座飽經滄桑的城池，它剛剛經曆了一場天崩，但對於很多人而言，這裡依舊是可以依靠的港灣，周元也不例外。</p> </p>離開了沈州，就是真正的全麵戰爭了，那時候想要回來，就不容易了。</p> </p>早晨的時候和黛嬋告了彆，她也知道這最後一晚是屬於誰的。</p> </p>周元來到醫館的時候，天都已經黑儘了。</p> </p>這裡一直處於忙碌狀態，人們換班休息，但都忙得精疲力竭。</p> </p>或許是早有默契，薛凝月請了一晚的假，此刻正在醫館小院角落的石桌旁坐著，和曲靈、彩霓聊著天。</p> </p>看到周元到了，三人都連忙站了起來，跟周元打著招呼。</p> </p>周元疑惑道：“墨香呢？這幾次都沒看到她。”</p> </p>“喲嗬？”</p> </p>曲靈眨了眨眼睛，忍不住道：“大元帥還真是心細如發啊，不枉咱們墨香念著你，這邊的事務還是很忙碌的，那丫頭幫我處理著呢。現在嘛，她在給我們備餐呢。”</p> </p>周元坐到了桌子上，把凝月的手牽了起來，把了把脈，道：“還好，隻是有些疲倦，身體沒有什麼病疾。”</p> </p>彩霓低聲道：“可是公子…我記得你不會號脈啊…”</p> </p>這丫頭欠收拾了。</p> </p>周元惱怒道：“這不是關心凝月麼，你看她臉色都白了。”</p> </p>薛凝月嘻嘻笑道：“隻是累嘛，沒關係的，我以為我堅持不住這麼久呢，沒想到還是堅持下來了。”</p> </p>可這是沈州啊…傻凝月，這裡還不是真正的戰場。</p> </p>他沒有打擊凝月，而是說道：“走吧，曲靈帶路，我們跟著曲老板大吃一頓。”</p> </p>一行四人上了馬車，並沒有去酒樓，而是去往曲靈臨時購買打掃出來的莊子，她畢竟是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的，沒有居所還是不行。</p> </p>到了宅子裡，墨香已經撲了過來，忍不住喊道：“老爺！”</p> </p>周元把她摟在懷裡，在她臉上吧唧了一口，笑道：“老爺真是把我叫老了，還是叫姑爺吧。”</p> </p>曲靈眯眼道：“行啊墨香，周元還是疼你的，見到我們他可沒抱呢。”</p> </p>彩霓連忙點頭道：“是哦，也沒親我…”</p> </p>周元不禁大笑出聲，把彩霓摟在懷裡狠狠親了一下，擁著她們去往餐廳。</p> </p>滿桌的菜已經備好，但桌上已經坐了一個人了。</p> </p>官采曦笑道：“等你們有一會兒了，快來，不然菜都要涼了。”</p> </p>“你也在啊…”</p> </p>周元下意識應付了一句，沒想到卻點燃了火藥桶。</p> </p>“什麼叫我也在？我不可以在嗎？”</p> </p>官采曦緩緩站了起來，大聲道：“你知不知道這段時間我有多累？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跟著凝月在乾活？我跟著你們吃頓飯，朋友姐妹團聚一下都不行嗎？還是說你完全把我當外人？”</p> </p>“周元，你那些不清不楚的事，還用得著我說？就算你不把我當郡主，也該把我當小姨子吧！”</p> </p>周元有些疑惑地看向凝月，低聲道：“她這幾天來紅了？”</p> </p>“我聽得見！”</p> </p>官采曦大聲道：“該死的周元！你不許在背後說我這些！”</p> </p>曲靈攤了攤手，道：“反正和我沒關係，你們愛怎麼吵就怎麼吵，彩霓，來跟姐姐挨著坐，姐姐正好請教你一些關於繩藝的技巧。”</p> </p>彩霓則是小聲道：“曦姐姐你彆跟公子生氣啦，公子隻是隨便一說，沒有嫌棄你呢。”</p> </p>官采曦哼了一聲，撇嘴道：“反正你一直都向著他，當初詩會的時候，還跟我生氣呢。”</p> </p>彩霓挽住她的手，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悄悄話，很快就把官采曦逗笑了。</p> </p>薛凝月則是壓著聲音道：“周大哥你彆介意啊，采曦姐姐這段時間真的過得很苦呢，還有病人跟她鬨，她心情就很不好。”</p> </p>周元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今天我聽凝月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p> </p>凝月挽著他，低聲道：“真的嗎？那…女兒家的心思，周大哥知道嗎？”</p> </p>周元猛地咳嗽了起來，連忙道：“吃飯吃飯，今晚咱們好好聚一聚！”</p> </p>“聽凝月訴訴苦，聽曲靈講一講沈州的事兒，也讓我小姨子發泄一下情緒。”</p> </p>官采曦鬨了個大紅臉：“呸，誰是你小姨子。”</p> </p>她說完話，又不自禁笑了起來，一時間大家都忍不住笑了。</p> </p>燭火昏黃，美食也顯得更有色澤，姑娘們的笑容如此甜蜜……</p> </p>周元一陣恍惚，不禁看向屋外。</p> </p>光明與黑暗，原來就一牆之隔。</p> </p>今日溫柔過去了，明日…就是另一番天地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