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急著趕叔父走。”
“這是朝廷新下的文書,要加征賦稅,一人兩千文的丁口錢。”
孫大郎隻覺得口乾舌燥,待回過神來之後,笑著說道,“叔父說的什麼話,我家在黃冊之上,隻有寥寥幾十口人,這五十貫怎麼也夠了。”
趙判司見孫大郎不是個好說話的,且不斷地搪塞自己,脾氣也上來了。
冷笑一聲道,“孫家鎮有多少人口,孫大郎莫非不知?”
孫大郎有心爭執兩句,但心裡卻知道,人家是代表來的,要是自己一不小心,沒準兒得讓人家抓起來。
現在想來,趙老東西真不要臉,竟然跟自己一個晚輩,玩起先禮後兵來了。
當下無奈道,“叔父,昔日聖人曾下了檄文,說戰爭結束,五年不加稅,如今五年未過,怎麼忽然又收丁口錢?”
趙判司淡淡道,“孫大郎若是不信,可與某一道去州衙看一看朝廷的公文。”
“這........”
孫大郎當下便是一個機靈,若是去了州衙,到時候能不能回來就是另外一回事兒了。
而且,他心裡也知道,加派賦稅這種事情,必然是朝廷牽頭的。
他們雖然平日裡貪腐些,但斷然不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一邊兒的管家氛圍有些壓抑,連忙笑著說道,“趙判司,朝廷即便是收丁口錢,也要我們統計一番人口吧?”
“你也知道,老家主仁善,收攏了不少流民。”
“這些人不在黃冊之中,有沒有什麼收成,全靠我們孫家救濟一口吃食活命。”
“這種人斷然是交不起丁口錢的。”
“不若您先拿了這五十貫,領著諸位官爺去吃些酒,我們家統計完人口,再議繳納丁口錢之事?”
趙判司瞥了一眼老管家,眸子旋即看向了孫大郎,聲音冰冷道,“孫大郎,莫要說我不講情麵,吸納的流民之中老弱可以不繳納丁口錢,但是十八到五十歲之間的男子,必須繳納。”
“你也莫要糊弄我,彆的事情本官不知道,但是你們家人每日拉多少屎去農田漚肥,我可是一清二楚的。”
“到時候若是繳納少了,朝廷少不了拿律令治你,到時候彆說是孫家今日的地位,便是爾等腦袋也未必能留得住。”
話音剛落,一群鄉兵齊齊按住腰間的佩刀,齊聲喝了一聲。
孫大郎滿臉驚恐之色,甚至於哭腔都要出來了,“叔父,你這不是要小侄的命麼?莫說是要替那些流民交稅,便是趙家自己人的賦稅,我都拿不出來。”
趙判司自然是知道孫家的情況的。
孫家鎮孫家人那麼多,指著孫大郎出根本不現實。
剛才這麼說,隻是嚇唬他一番罷了。
這便是中國人的習慣,先說一個不可能完成的目標。
然後再給他折半,便好處理許多。
見到孫大郎是真的怕了,趙判司的神色也逐漸緩和,拉著孫大郎的手,溫聲道,“賢侄,不是叔父要害你的命,是朝廷要害我等的性命。”
“這聖人的旨意一出,誰敢違背?”
“叔父,小侄.......”
見到孫大郎甚至有些語無倫次,趙判司苦著臉說道,“罷了,罷了,我與汝父也是有些感情的,你與令弟隻出趙家人自身需要繳納的丁口錢,剩下的加派到其他家如何?”
“那我家要出多少錢?”孫大郎盤算道。
趙判司輕聲道,“我知道你們趙家有些人在黃冊之上,但有七成不在黃冊,但若是太少,朝廷肯定不認,這般,你和令弟合計繳納一萬八千貫如何?”
孫家鎮周圍還有很多依附於孫家生存的小村落,這些村口咬咬牙,踹幾腳,還是能弄出些錢來的。
大不了,幫他們賣賣兒女,搶些牛羊,也能湊出來一些。
孫大郎知道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了劫難,隻能將損失降低得輕一些。
便將自己隨身攜帶的玉佩,價值起碼幾百貫的好東西塞到趙判司的袖子裡,哀求道,“叔父,這九千貫實在是太多了些。”
自家什麼情況,他心裡很清楚。
老爺子辛苦了一輩子,給自己留下了大概兩萬貫的家資。
自己這些年,費勁心思從那群窮鬼身上搜刮,也就堪堪有個三萬多貫。
而且還要包括家中的不少土地和店鋪。
若是一口氣拿出九千貫,這家就徹底空了。
“此事斷無可能!”趙判司聞言,一臉的堅定,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