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義廳後方的一處山丘之上。
有一涼亭。
涼亭之內,有石桌石凳,有童子潑水清掃。
涼亭的角落裡點了香,散發著淡淡的香氣。
涼亭周圍,明顯經過改造,栽種了大片的野花,此時正是爭相盛放的時候。
一名男子,坐在石凳上。
男子相貌清雅,雙目有神,與在場的山賊格格不入。
他身穿一襲道袍,頭上插著玉簪。
眼前的石桌上,還擺放著一架古琴。
這古琴造型古樸,一看就是名家的珍藏之物。
男子麵前,坐著三個同樣一臉儒之氣的讀書人,皆坐在石凳之上,雙目微微閉著,一臉的享受之意。
忽然一曲終了。
眾人許久不願意睜開眼睛。
“醒來!”
年輕男子的聲音猶如天籟,眾人這才緩緩睜開雙目。
“妙哉!”
“妙哉!”
眼前的一眾聽眾紛紛睜開雙目,忍不住喝道。
“先生,再來一曲吧。”眾人忍不住說道。
那男子頗為受用大家喜歡他的琴技,點了點頭,再度撫弄琴弦。
隻是或許因為有人來了,男子的琴音驟然間有了新的變化。
雖然此處風景宜人,環境優雅。
但男子的琴音之中,殺伐聲陣陣,似乎有千軍萬馬在征伐。
就連剛來的大當家等人,都表情凝重,似乎限於千軍萬馬之中。
待一曲終了,眾人並不是享受,反而各個額頭泛起了冷汗,似乎打了一場惡戰一般。
那男子瞥了一眼大當家等人,冷哼了一聲,“今日有惡客登門,你們散了吧。”
那幾個讀書人,紛紛起身行禮,瞥了一眼大當家等人,滿臉的都是嫌棄之色。
“多謝先生以琴相待,我等改日再來拜訪。”
話雖然這麼說,但幾個讀書人一臉的不甘心,似乎沉浸在剛才的琴音之中,一個個不願意離去。
“且去吧,你我高山流水,以後一起切磋琴藝的機會有很多,不必在乎這一日半日。”
雖然被屢屢嫌棄,但是大當家以及軍師等人卻不敢有任何的怨言,而是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
等到幾個儒雅的中年人悉數離去,那年輕人招手喚童子搬走了古琴,然後朝著崔慶之道,“小崔,爾等壞我好事,今日便罰你陪我彈琴吧。”
崔慶之看向大當家和軍師,二人皆是仰麵望向蒼穹,一副愛莫能助之意。
而崔慶之沒有辦法,隻能口中帶有哀求之意,“先生,我今日是有大事要向您稟告。”
“哦?有什麼事情,比與我彈琴更為重要?”
男子,抬起頭來看向眾人。
這才顯露了其真實麵龐,雖是男子,卻有幾分女子麵相。
崔慶之連忙麵色凝重的說道,“滄州沈家被人偷襲,損失慘重,很有可能將有關我們的證據泄露了,這些東西如果落到揚州長史手裡,咱們梁山一脈,怕是要陷入麻煩之中。”
男子冷笑一聲,用手撫摸著眼前的石桌,“泄露便泄露,這有何妨呢?”
“如今朝廷,聖人多病,朝臣庸庸碌碌,地方世家割據。”
“真的惹惱了咱們,便趁著這幾年天災,舉起反旗,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聞言,大軍師連忙勸道,“先生,我知道現如今起事,咱們未必怕那朝廷。”
“可是,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昔日前朝時,李密於瓦崗山率先舉起義旗,聲勢也曾頗為浩蕩,可也隻是徒勞半生,為他人做了嫁衣。”
那醜陋的二軍師也說道,“是啊,大當家,我讀史書時,曾讀到陳涉世家,那陳勝吳廣雖然鬨得很厲害,但是也是最先輸得一方。”
“況且如今河南道的無當軍非常厲害,周邊兒朝廷還布置了大量的兵馬,若是咱們貿然起兵,很可能陷入天大的麻煩之中。”
“倒不如先等一等。”
“這幾年旱災不斷,百姓的日子越發地辛苦。”
“最近朝廷又要加派賦稅,導致各地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到時候逼急了百姓,各地肯定揭竿而起,而突厥人也不會放棄大好的機會。”
“到時候朝廷又是北上對抗突厥,又是鎮壓百姓起事,正是我等的機會。”
醜陋的二軍師,見大軍師不發一言,連忙勸諫。
卻不料被稱作先生的男子,隻是斜睨了他一眼。
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和冷厲,“當初梁山一窮二白,被官兵圍剿,爾等尚有勇氣拚死一戰。”
“到如今,爾等一個個做了山大王,一個個做了軍師。”
“卻變得畏首畏尾。”
“須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很多事情,一經猶豫,便沒有了機會。”
“連率先起事,鏖戰天下,敢為天下先的勇氣都沒有,談何成就大事?”
眼下的男子,雖然操弄琴藝無雙,但言語之間,也能感覺到其心之熱烈,睥睨天下之霸氣。
一邊兒的崔慶之聞言,隻覺得內心熱血沸騰,心中多了幾聲熱烈。
隻需要先生大手一揮,哪怕是讓他即刻攻城略地,他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
其他的幾個梁山頭目被先生訓斥之後,一個個麵帶委屈之色,恨不得當場掏心掏肺給先生。
倒是大軍師不悲不喜,麵色如常。
“先生所言,有天大的道理。”
“此事我也一直想說。”
“那就是我們梁山要有大氣魄,大勇氣,我們要氣吞天下,將大乾推翻。”
“所以,不論是我們發展到什麼規模,大家享了什麼榮華富貴。”
“一定不要產生驕奢淫逸之心,一定不能起了半途而廢之意。”
“我們誌取天下,乃是一條不歸路。懈怠和誌得意滿,都隻會讓我們粉身碎骨。”
聞言,那被稱為先生的年輕男子微微頷首。
但接著那大軍師又說道,“不過,萬事要有一個良好的開端,真正的英雄人物,在成就大事之前,往往蟄伏於泥濘之中,要不停的磨礪自己,做好準備。”
“昔日楚王.........”
眼見這位大軍師又要開始動嘴皮子,一時半刻難以結束。
那男子笑吟吟直勾勾的看著大軍師,把大軍師看得有些羞赧。
“先生,您這是做什麼?”大軍師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你到底啥時候說正題。”
那大軍師微微一笑,便換了一套話術道,“眼下河北道北部的異族早就蠢蠢欲動,先生可以聯係舊友,送一些物資過去,支援他們南侵中原。”
“同時,亦可以派遣兄弟北上,潛入河北道各地,煽動百姓起義。”
“至於我們的秘密,在我看來都不是事兒,隻需要派遣一員虎將,領著百餘兄弟,親至滄州,掀起暴動,殺了滄州刺史、長史,滅了折衝府便是。”
“葉渡呢?”
“一個商賈之人,順手為之。”
聞言,那被喚作先生的年輕人點點頭說道,“如此也可。”
“先生,某崔慶之願往!”
人群之中,大當家一言不發,而崔慶之卻率先站出來,一馬當先。
在他看來,馬盧是自己派遣出去的。
他辦事不力,便是自己要承擔責任。
若是當時自己親自走一趟,葉渡此人或許早就死了,其積攢下來的家業,也為梁山所獲。
雖然在這件事情,沒有人提及。
但是心高氣傲的崔慶之,心裡卻有些過意不去。
想著,一定要找機會親手解決掉。
那被喚作先生的年輕人,微微頷首,“去吧,把事情做得漂亮些,你們不爭氣,我彈琴也缺了興致。”
“是!”
崔慶之高聲喊道。
不多時,山寨大門打開。
崔慶之領著大量梁山的經營下山,飛馳而去。
……
卻說,各地的賦稅征收幾乎都不太順利。
大家也知道百姓苦,怕把百姓逼急了。
可他們怕把百姓逼急了,但上官卻不在乎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