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渡自然知道,刺史是為自己考慮,心中感激的同時,不免對這個暗中聯係上麵,給自己添麻煩的人,心有不滿,便問道:“刺史可知道此事乃是何人做下的?”
長史笑吟吟道,“還能有誰?靖安府的事情,惹了多少人覬覦?此人之前在軍中也有些身份,喚作劉大棒,你應該有所耳聞。”
這位公函之中,並未提及是誰要找他們麻煩,但既然上麵不要顏麵的多次問詢,肯定是掌握了些許“罪證”。
自從上麵不斷發話問詢,刺史便已經走關係開始調查此事,畢竟是楊家,雖然在中樞的日子過得不好,但楊家在朝中亦是經營多年,盤根錯節的門徒遍布各地,稍微一打聽,便知道是誰。
“原來是一位被朝堂免去官職的折衝都尉,難怪跟咱們過不去。”聽到劉大棒這個名字,葉渡麵露恍然之色。
刺史則麵露深意,“此人已經無關緊要,無論如何他都活不了多久的。”
一旦葉渡與周文海他們談出來個結果,收了金銀財物之後,周文海自然能幫他們解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劉大棒,徹底消除隱患。
三言兩語談完之後,楊刺史問道,“這幾天各處鬨火災,你那邊兒處置得如何了?可能控製住局勢?”
“哪有那麼容易。”
葉渡開門見山道,“這一鬨,後續的糧食肯定不能用了,即便不是刺史相召,這幾日我也準備拜訪了。長史要儘力幫我們協調糧草,錢財不成問題。”
“這自是應該。”
刺史微微頷首,其實對於糧草的事情,葉渡本不必如此對刺史客氣。
但葉渡給的是態度和尊重。
他除了初期表現的比較霸道之外,平日裡更多強調二人是合作關係,而非一種君臣主仆關係。
畢竟葉家並未真正的鯨吞滄州,滄州很多地方,還是人家自己管控。而且自從雙方合作以來,刺史政務處置得非常不錯。
葉渡順嘴說道,“對了,還有些事情需要麻煩大人。”
“何事?”
葉渡笑著說道,“我手下有位姑娘,出身有些不好,但頗有些男兒氣概,之前委身山賊之窟,受了不少委屈。如今八臂黑龍伏誅,人也獲得了自由,心中感激,想為葉家做些事情,我打算讓他跟著劉參軍,學一學如何外出采購。”
“你也知道,有些生意,便是劉參軍自己做起來,也不是很方便。”
楊刺史何等的玲瓏心思,隻待葉渡話說了不到一半,便猜出了此舉的深度含義,應允道,“不知道這位姑娘可曾來了?”
“解語?”
葉渡喊了一句。
很快花解語推門而入,行了一禮,“見過刺史。”
刺史眯縫著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確實有幾分英雄兒女的氣概,稍後我會和參軍說一聲的。”
“多謝刺史。”花解語福身道謝。
葉渡提點道,“日後跟在參軍身邊兒,當虛心學習,莫要焦躁。”
花解語正色道,“東家寬心,奴一切明白。”
待花解語退下之後,楊刺史與葉渡又閒聊了一陣,說是閒聊,多是刺史聽葉渡與梁山賊交鋒的一些見聞。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刺史見正午時間差不多到了,便開口提議道,“葉賢兄,本官準備了些許酒菜,不如你我邊吃邊聊。”
葉渡頷首,“那邊卻之不恭了。”
葉渡自是不會客氣,直接應下。
二人移步後堂,飲酒閒聊。
或許是習慣,在如今葉家格外推崇一日三餐的今天,刺史依然習慣於一日兩餐,而所謂佐酒的飯菜,也以青菜、果脯、肉乾為主,算不得正餐。
兩人並沒說什麼正事,反而天南海北的閒聊。
楊刺史為官經驗豐富,因為是楊氏旁支,得不到什麼正經職務,所以經常輾轉各地擔任副職,自然而然的見過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葉渡聽得入迷,時不時的吹捧兩句。
對於葉渡來說,這也是深度了解大乾文管體係的機會。
國家下麵的情況,朝堂上的大人們了解的自然不會特彆多,但是像是經常在基層奔走的楊刺史卻很有發言權。
“垂拱五年,本官被調任南州橘縣擔任縣令,在就任之前,便發現一詭異之事,那就是百姓生活困苦不堪,卻並非胥吏所謂,民間有大小爭端,也不見胥吏出來調解。”
“後本官到了衙門,發現本城一個胥吏都無。”
“莫非是看你新來,找你麻煩?給你個下馬威?”
此時要脫,繼續說道,“起初,我也是這般所想,後來經過詢問才知道,原來是朝廷增發賦稅,而南州那些年多災,百姓著實貧苦,縣太爺不忍心欺壓百姓,便設計收拾了本縣所有的胥吏。”
“百年來,但凡是做過胥吏的,沒有一個逃脫。”葉渡倒吸了一口涼氣。
都說縣太爺怕當地的胥吏,想要做官要跟他們打好關係,不然這官沒得做。
沒想到竟然出了那麼個狠人。
葉渡感慨道,“如此狠人,如果有上官庇佑,又愛民如子,此時當是前途廣大吧。”
楊刺史手裡拿著一枚花生豆,攆了攆,放入喉中,“確實前途廣大,去了安南之地,做了個刺史。”
安南,就是很南麵的一個地方。
不過這會兒,安南那邊兒民族意識已經開始覺醒,動不動就起兵造反,去這種地方,跟去見玉皇大帝沒有太大的區彆。
一頓酒喝完,葉渡對整個大乾的情況,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那就是南國之糜爛,世家之鼎盛,比之北國更甚。
那邊兒才是真的山高皇帝遠。
雖然有大運河溝通南北,但是人家那邊兒跟國中之國沒有太大的區彆。
如今整個朝堂之上,從政事堂的宰相,到地方官,全心全意地在撈錢,分封各地的藩王,也是一個個醉生夢死,不拿老百姓的命當命。
而少數出身寒門,對待百姓不錯的官員,則被拚命地打壓,這種情況下,底層的老百姓壓根就沒有了活路。
即便是未來,休養生息多年的草原部落,不選擇南下,葉渡估摸著,朝廷也堅持不住了。
畢竟這幾年,中原各地天災也是數不勝數。
葉渡和刺史相談甚歡,酒席結束之後,天色尚早,葉渡騎馬出了縣城,朝著沈家塢堡的方向疾馳而去。
一路到了沈家昔日的塢堡之下,葉渡翻身下馬,牽著馬靠近塢堡的大門。
“來者止步。”
走了一段,塢堡的城牆之上傳來了一陣爆喝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