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城門樓背後的一處藏兵洞內,他先是聞到了極其濃鬱的血腥氣,然後看到了躺在血泊之中,氣若遊絲的被十幾個大夫圍著的皇甫參軍。
此時的皇甫參軍,因為溜了太多的血,已經麵色白如紙張,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
此時此刻,這位威武的男人,呼吸時停時急,整個人猶如快要滅掉的油燈。
不過雖然人已經不行了,但是聽著裴長史的腳步聲時,他依然勉力睜開眼睛,然後用虛弱到了頂點的聲音問道,“戰.......戰事......如何了?”
裴長史知道自己的軍事能力是什麼層次,當下格外珍惜皇甫狄的清醒時刻,不敢猶豫,不敢隱瞞,將剛才的事情一一說了一遍。
包括自己慌亂之間,派出了騎兵偷襲,敵軍率領騎兵追了進來,城內爆發了戰亂,可他們最終沒有進城。
聽了裴長史的話,皇甫狄斷斷續續道,“歪打正著,敵人見我們城內猝然生亂,擔心我們在城內埋伏他們。”
“隻是敵人並非庸碌之輩,明日怕是要一鼓作氣攻城了。”
“他們的工程器械非常強,一不小心就要丟掉城池,到時候一切都要擺脫長史了。”
皇甫狄說著,忽然麵色多了幾分紅潤之色,勉強的說道,“賊人凶悍,長史守城之時,切莫跟先前一般衝動了,若是.......”
皇甫狄剛才說話過多,忍不住咳嗦了兩聲,旋即陷入了昏迷的狀態。
一群大夫見狀,嚇得不行,過來趕忙給他不停的紮針。
長歎了一口氣,裴長史長歎了一口氣,然後看了看左右,說道,“所有人過來議事。”
城內的動蕩暫時被壓製住了,那些鄉勇見葉家軍並未隨他們入城,最後鑽入了百姓家,或者小巷子之中。
裴長史已經派人搜查去了。
他現在召集文武過來議事,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集思廣益,想想接下來怎麼辦?
但是讓他惱火的事情發生了,大多數人麵對葉家軍一點辦法都沒有,都耷拉著腦袋,不說話。
亦或是滿嘴放空炮,說幾句我們必勝之類的鬼話。
見到一眾手下如此不爭氣,裴長史心態真的有點崩了。
因為他自己一點主意都沒有。
城外的葉家軍太猛了,這郡城十有八九是守不住。
這不僅僅是裴長史自己的判斷,同樣是也是昏迷之前皇甫狄的判斷,甚至於也屬於其他文武官員心中的共識。
今日葉家軍根本沒有花費多少時間準備,就可以壓製他們打。
甚至人家壓根就沒有近距離肉搏戰,自己就損失了那麼多人手。
現如今城內,還有大量的叛亂,這仗怎麼想,都不覺得能贏。
眾人沉默了半響,忽然有人小跑進來,壓低了聲音道,“稟告諸位官爺,皇甫參軍剛才亡了,死之前,他連續說了三遍他是大乾的參軍。”
聽到這話,眾人都沉默了。
跟梁山賊合作,真的是黃泥掉進了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
尤其是皇甫狄那句,他是大乾的參軍,表達了大家所有的心態。
那就是大家平日裡跟梁山賊媾和可以,甚至給梁山賊做狗都行。
但是真的這件事情暴漏出去,那是萬萬不可以的。
最後不知道誰嘀咕了一聲說道,“要不要我們去搬救兵吧。”
這話一出,頓時現場眾人眼裡亮了起來。
死守在此地是死。
投降葉渡,很有可能也是死。
但若是去搬救兵呢?
到了地方,自然有人給我們證明身份。
葉渡說博平郡跟梁山賊有勾結,他可以打博平。
那他總不能說,若大個河南道,很多城池跟梁山賊有勾結吧?
他要是真的敢打其他城池,就跟謀反沒有其他區彆了。
眼前諸多官員,人人都穿著大乾的官袍,按道理來講,他們是替天子治理地方的。
即便是他們現在有勾結梁山賊的嫌疑,但是也不該輕易放棄城池。
因為大乾有個不錯的優良傳統,那就是城破的時候,他們這些臣子,可以選擇以身殉國。
如果逃了,按照聖人治國的時候的思路,分分鐘砍了你的腦袋,把你的妻女充入教坊司,讓世人玩弄。
也就說,彆看現在葉渡說城內有官員跟梁山賊勾結,他們要入城,但現在事情還沒有解釋清楚,他們如果跑了,朝廷也有很多概率跟他們追責。
但是現在有人忽然指出了一條嶄新的出路,那就是去搬救兵。
在場都是聰明人,幾乎眨眼之間,就發現這條新的出路是陽光大道。
首先是主要責任人郡守不在這裡,而且郡守不僅不在,便是城中的軍隊都不在。
其次便是他們是搬救兵的。
葉渡贏了,他們就說是城內的梁山賊躁動,他們又信不過葉渡一個小小的縣令,這些做下屬的沒有辦法,才外出搬救兵,尋求更高層次的官員做主。
而且葉渡也不可能去其他的城池追殺他們。
若是葉渡輸了,那就更好解釋了,就說葉渡有賊心謀反,他們怕葉渡拿著偽造的聖旨,聲勢浩大,他們怕更多的城池受到影響,所以才外出求援,尋找更多的同僚聯合絞殺葉家軍。
反正葉渡輸了,沒有人替死人說話,彼時他們不僅沒有罪過,反而是大功一件。
裴長史考慮了一番,最終點了點頭說道,“如今城內有梁山賊肆虐,城外有葉渡敵我部分,我們必須儘快向外求援才是。”
長史著話一出口,其他人紛紛開口道,“長史英明。”
“有長史在實在是我大乾萬千百姓之福祉啊!”
眾人胡吹了一番,不敢猶豫,立刻帶著家人,外出搬救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