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夜色漸漸來襲。
葉渡抵達了位於縣城西郊的鹽場,看見了正在勞作的張大隗以及一眾蕩山營弟兄。
孫縣尉識趣地躲開了,他在此地就是土皇帝,不知道自己去哪裡逍遙去了。
出乎葉渡意料之外的是,張大隗看著自己,愣了半天竟然沒認出自己是誰來。
還是一個白發老卒忽然喊了一句,“敢問是葉虞侯當麵。”
旋即這個身材高大,性格沉穩的校尉,瞬間淚流滿麵。
虎子將準備的東西,一件件發下去,嘴裡說道,“這是葉大哥給你們帶來的,都是好東西,外麵能賣不少錢呢。”
“還有這吃食也彆藏著省著,葉大哥說了,以後會常來,你們好好吃。”
“先前不知道,你們在這裡受苦,既然知道了,葉大哥有時間的時候,自然會親自替你們去照顧妻兒,若是他沒空,自然有我替你們去。”
話音落下,跪下了一片人,就連張大隗都忍不住雙腿彎曲,要給葉渡跪下。
“行了,你活爺爺在這呢,哭什麼喪!都好好乾活,以後出來自然由葉兄給你們謀一條活路,我還要帶他去購置些東西,明日去探望你們妻女父母,彆嚎了!”
孫縣尉瞅了他們一眼,在葉渡耳邊小聲道,“有外人的耳目,彆鬨出太大的動靜來,這裡是鹽場,聖人的耳目肯定是有的。”
葉渡點點頭說道,“我給他們留個聯係地址。”
孫縣尉點了點頭,招呼幾個幾個手下,朝著往這邊兒走過來的小吏攔了過去,溫聲道,“你抓緊。”
葉渡點點頭,旋即看向張大隗,“你個憨貨,出了事兒,也不知道尋我想想辦法,記住清河村這個地方,我在這裡做村正,你出來之後,領著兄弟們去尋我。
你是罪身,彆人也不敢用你,你便趕著我,父母由我養,子想讀書,我安排學堂,女若嫁,我給安排人家。”
孫縣尉點點頭,一副欣慰的模樣。
而張大隗等人,則自然而然的感激萬分。
知曉有人在觀察此地,隻能憋著眼淚,默默地給葉渡行了一個隱晦的軍禮。
翌日,一宿沒睡好的葉渡,在孫縣尉家裡起床,看著他拿羞澀的伯母,他覺得孫縣尉是真的餓得不行。
兩個人坐著馬車,直奔昔日蕩山營的選拔地,臥鯉村。
馬車搖晃,整整一個車隊,便是孫縣尉也震驚葉渡的能力,忍不住好奇道,“老葉,你莫不是發了失心瘋,這等人施以小恩小惠便夠了,你拿那麼多東西去,小心升米恩,鬥米仇。”
葉渡就知道,孫縣尉這個在黑暗中呆久了的人,會有這麼一問。
“你不會覺得我是想收買人心,所以才極儘所能吧?”
孫縣尉戲謔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說。”
葉渡感受著馬車的顛簸,看著車簾外的精致,語氣頗為落寞的說道,“說不想招攬是假,但我心中真正在意的是,不想眼睜睜的看著昔日的袍澤受苦,更不想看他們落入歧途。”
“既然我口袋裡有了些散碎的閒錢,就力所能及的幫一幫大家,就當給我自己積攢陰德了。”
孫縣尉頷首道,“我其實也經常積德行善。”
葉渡挑眉道,“哦?”
孫縣尉一本正經道,“咱們滄州苦啊,那些外來女子更是不容易,什麼父親賭博,母親重病,家中阿弟還要讀書,他們因為工作不熟練,所以經常被東家訓斥。”
虎子聽完一臉震驚到,“天啊,這也太慘了,孫縣尉我也攢了些錢,下次再積德行善的時候能不能帶著我。”
葉渡瞪了虎子一眼道,“閉嘴!老實的趕車!”
馬山鎮附近區域,因為毗鄰縣城,有一條寬大的官道,出行還方便一些。
可這臥鯉村就不一樣了,他們遠離縣城,且毗鄰蘆葦蕩,道路這叫一個坑坑窪窪,極難行進。
彆說路上的馬車沒多少,就連騎馬騎牛的都很少。
葉渡坐在車上,就感覺跟在戰場縱馬奔馳差不多,左搖右晃,時不時的還能跳一下。
虎子本來在趕車,後來孫縣尉心疼他這架辛苦貪腐來的寶車,從虎子手裡搶過韁繩,親自駕車。
但效果也不咋樣,後來連葉渡都忍不住了。
示意停一停,他第一次坐馬車,坐出來暈車的感覺。
後世之人,幾乎人人都知道,要想富,先修路。
其實古人也不傻,這個道理,大體上也是知曉的。
但這裡遠離關中,又是典型的貧瘠之地,哪裡有這個條件哦。
後來快到了臥鯉村的時候,孫縣尉直接不敢駕車了,將馬車停靠在一個賣水的攤位旁。
因為直接沒路了,還有很多陷馬坑。
孫縣尉尷尬地笑了笑說道,“當初他們村,為了對抗朝廷征兵,差點鬨起叛亂來,這些陷馬坑時不時挖的很專業?”
於是乎眾人拎著一大堆東西,開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村子方向走。
這裡已經臨近白洋澱了,倒是不缺水,但周圍的土地鹽堿化比較嚴重。
而附近的村落,就更為誇張,葉渡的清河村之前也很貧窮,但好歹有一些土坯房,這裡就厲害了,清一色的茅草屋。
烈日當空。
葉渡和孫縣尉一行幾十人,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在蘆葦蕩的羊腸小道裡,累的大汗淋漓。
最後甚至於迷了路,踩一腳都是黑色的汙泥。
就在眾人不知所措之時,遇到了打漁的船夫。
船夫拿了錢,喚來不少漁民,大家坐上小船,沿著水泊急速行駛。
還沒到臥鯉村,便在一處破落的龍王廟前,看到一群光著屁股,露著小雀兒的娃娃們在一起撒尿和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