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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過後的連州逐漸轉暖,熹微的晨色從肅穆的城牆上冒出端倪,輕而易舉吞噬了大片昏暗。
城外的護城河此刻早已化了冰,岸邊並肩站了不少的官員,一水兒的官袍,肩挨著肩,站得拘束又整齊。
碣水畔更是圍了不少看熱鬨的布衣百姓。日出後逐漸曬人,護衛的兵士也看著有幾分頹倦。
還有幾個好事之人以掌心遮擋刺目的日光,踮著腳向四周張望。
姚辛知勒馬,側目看向鬱微:“殿下,這陣仗是在迎我們?”
鬱微看了一會兒,驅馬往小路上避了避,低聲道:“不是,崔紜並不知我們的歸期。”
何況這些年鬱微在軍中與軍士們同行同練,甚至相熟一些的副將總是會忘了她是宜華公主,隻以同僚相待。
崔紜也素來知曉她不喜鋪張和虛禮,萬不會以這般陣仗來相迎她回連州。
“再等等。”
沒等上太久,便見到一支頗長的車隊儀仗越過山丘,曲曲折折地拐過小路,走向了連州的城門。
馬車停下的那一刻,是崔紜率先走出了官員的陣列,向前去迎接。
那人不知是何身份,見著身為連州總督的崔紜竟然也不下馬車,而是輕輕撐著車簾與之交談。過了好一會兒,不知兩人說了些什麼,那人不顧崔紜直接擱下了車簾。
崔紜尷尬地立在原地,退也不是進也不是。
姚辛知回神看向身側時才發現一樁要命之事,身邊的鬱微不知何時已經縱馬前去了。
“殿下!你怎麼……”
疾行的兩匹駿馬引起了護衛的注意,他們抽刀提高了警惕,而直到瞧清楚鬱微的麵容時,他們這才收刀入鞘朝她行禮。
鬱微翻身下馬,不顧崔紜的震驚,直接走向了那輛馬車,上前去掀開了簾布。
她冷冷地睨著車中之人,認清後不鹹不淡地開口:“衛大人?”
正準備對無禮之人動怒的衛玄看清來人,整個人怔在原地,想說的話也卡在了喉間。
鬱微道:“衛大人,若是本宮記得沒錯,你在都察院身任三品之職。而崔紜是一省督憲。你到訪,督憲親自相迎,而你卻連下車的臉都不肯賞。就算是奉旨前來,也是為朝廷做事,用不著耍什麼威風吧?”
沒等衛玄吐出什麼話,便見崔紜主動上前,向鬱微解釋道:“衛大人是一路舟車勞頓,過於疲憊,這才一時忘了這些。”
鬱微若有所思地頷首,眼風掃向衛玄,問:“是崔大人說的這樣麼?”
衛玄連忙應聲,“正是,路上實在顛簸,下官一時頭昏腦漲這才忘了規矩。”
說罷,他拎著袍擺下車,恭恭敬敬地向二人行了禮,道:“多謝崔大人體諒,是下官失了恭敬。”
鬱微重新上馬,生硬地擱下一句:“今日這般多人於城門相迎衛大人,大人還忘了這些,實在是不體麵。今日本宮多事指了出來,還望衛大人理解。”
“是。”
衛玄向著鬱微作了個長揖。
原本迎接衛玄的人儘數跟著鬱微離去,碣水畔的熱鬨轉瞬就散了,城門前隻剩下了衛玄前來時所帶的人馬。
姚辛知一路上都憋著笑,最後距離城門足夠遠後才實在忍不下去了。
她在馬背上笑得前仰後合,指著後方對鬱微說:“殿下,你沒看到方才衛玄那張鐵青色的臉,實在好笑,實在好笑!”
鬱微倒不是誠心要惹事樹敵,而是著實看不下去旁人輕慢崔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