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汐池搖了搖頭,無論如何,今日也算得上一個高興的日子,連忙露出了一抹笑:“我隻是在想,我也許久沒有好好喝過酒了。”
蕭惜惟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不一會兒,宮女們送來了幾樣精致的菜肴和一壇美酒。
淩汐池去叫靈歌,靈歌現在眼中心中隻有她的丈夫,守著他片刻也不想離開,淩汐池無奈,隻得吩咐人給她送進去了一些飯菜,回到了亭中。
暮色開始四合,細雨霏霏,薄霧冥冥,連吹過的風也帶著淒神寒骨之意,可亭中三人的心緒反而寧靜了許多,因為這片刻安寧對於他們而言,實在太過難得,淒清反倒成了意境。
縹無坐了下來,往杯子裡麵倒滿了酒,笑道:“風雨一杯酒,難得難得。”
酒剛入杯,便有一股清冽濃鬱的酒香撲麵而來,淩汐池貪婪的吸了一口氣,欣喜道:“是君莫悲。”
縹無將手中的酒壺放下,笑道:“你倒有眼光。”
蕭惜惟端起酒杯,問道:“你何以得知這是君莫悲?”
淩汐池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儘,笑道:“之前在冥界有一個叫閻羅的老人家請我喝過,隻是那時的酒越喝越悲,今日正好應景。”
蕭惜惟想著靈歌曾向他稟告過她為了尋他的屍骨不惜跳下冥河的那件事,表情微微動容,正要開口說話,淩汐池製止了他,說道:“難得今日高興,我們隻談乾坤風月,不論人間是非。”
縹無哈哈的笑了起來,大聲道:“好,好一個隻談乾坤風月,不論人間是非,乾!”
三隻杯子頓時碰在了一起。
夜色平靜而又熱烈,亭中三人肆意的談笑著,仿佛世間的榮辱,生命的悲歡,在此刻都已不算什麼,隻要他們杯中的酒是滿的,便已滿足。
淩汐池很喜歡這種感覺,悲歡無奈中帶著幾分灑脫,而且,現在她完全屬於她自己。
蕭惜惟一直看著她,她的笑這一刻是明朗的,像一壺新釀的酒,芬芳熱烈,濃得令人不飲自醉。
一夜很快過去,天地宛如徐徐拉開的帷幕,白與黑涇渭分明。
淩汐池再也撐不住,靠在桌沿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蕭惜惟看著醉倒在桌上的女孩,眼中的滿足滿滿的溢了出來。
縹無斜視了他們一眼,說道:“她的酒量不怎麼好。”
蕭惜惟伸手撫摸著那酡紅的醉顏,漆黑的眼眸裡似有火焰在燃燒:“師兄,我現在向她提親,你覺得如何?”
縹無歎了一口氣,無奈道:“我覺得不可,你難道還會聽我的意見不成。”
蕭惜惟哈哈的笑了起來,亭外的一株秋芙蓉帶著晶瑩的露珠,在晨曦微風中搖曳,楚楚綻放,隻見他隻手一伸,淩空一撚指,一支芙蓉花應聲折斷,飛到了他的手中,他將芙蓉花彆在了少女的發髻上,彎腰將她抱了起來:“師兄,等你遇上了你心愛的女子,你就會明白的。”
“彆彆……”縹無連連擺手,一副如避洪水猛獸的模樣:“這種事情,我可不想明白,你可彆忘了,師傅為何為我取名縹無。”
蕭惜惟沉吟了一下,說道:“縹浮萬丈紅塵夢,無心無情無影蹤;流連人間無憾事,隨心所欲任西東。可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名字是父親為你取的。”
縹無的臉色微微的變了變,隨即恢複正常,蕭惜惟抱著懷中的少女正要離去,走了兩步,又似想起了什麼,停下腳步扭頭看著他:“對了,月弄寒同意與我合作了,聞人清在你那裡怎麼樣了?”
縹無的臉上再一次出現了意味深長的神色,說道:“放心,他死不了。”
蕭惜惟嗯了一聲,注意力又集中在了懷中少女身上。
縹無看著眼前那個隻將目光放在懷中之人身上的男子,那種深情寵愛的眼神讓他的心中一涼。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原來這世上甘心為愛生,為愛死,為愛付出一切的大有人在,情,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
淩汐池醒過來的時候,蕭惜惟正背對著她在案桌前研墨作畫,她好奇心一起,悄悄的跳下了床,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當畫上的景象落在她眼中的時候,她的一顆心差點從胸口裡麵跳出來。
畫裡是一池盛開的荷花,以寫意的手法,寥寥勾勒而出,淡雅的荷花盛開在畫卷上,可在荷塘的左側,卻以工筆的手法細細勾勒出一名宛如出水芙蓉一般的女子,她坐在蓮葉間,青絲在風中飄揚,身上著一件淡得快要化去的青衫,手撐著下巴揚著小臉看著遠遠的天際,畫中之人猶如精靈,神韻俱佳,纖纖的手指間挾著一朵將開未開的清荷,依稀可見荷苞上未乾的露珠。
整個畫麵一收一放,渾然天成,工筆精美內斂,寫意揮灑飄逸,兩者結合卻並不衝突,讓人覺得,這樣的一幅畫,這樣的布景,畫出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淩汐池一直都知道,他的畫工不錯,之前她便見過他的一幅大氣磅礴的猛虎圖還有一幅屬於她的小像,可現在一看,她才知道這世上還有如此佳的畫境,當真是境中之境。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蕭惜惟扭頭看著她,笑問:“你醒了?”
淩汐池點了點頭,用顫抖的手指一一拂過畫中的每一支荷花,每一片荷葉,激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喃喃道:“你怎麼會畫這個?”
蕭惜惟端著準備在案前的一杯茶,抿了一口,問道:“汐兒,畫得像嗎?”
淩汐池使勁的點了點頭,豈止是像,簡直就是一模一樣,隻是畫中的女子相比於她,卻多出了一股飄飄欲仙的氣質,讓人感覺遠不可及。
蕭惜惟開心的笑了起來,問道:“喜歡嗎?”
看著落款處那一枚朱紅色印著藏楓二字的印章,她慌忙又點了點頭:“很喜歡!”
蕭惜惟忽然在身後抱住了她的腰,在她的耳邊低聲喚道:“汐兒!”
淩汐池扭頭看著他炙熱如火的眸子,心中好似有電流通過,仿佛預感到了什麼,她垂了頭,應了一聲。
蕭惜惟道:“汐兒,我們成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