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汐池急道:“我知道他在騙我,你告訴我好不好?”
縹無站起身來,手負在身後,一雙狹長的眸子看著遠處,眼神像籠了霧的江南,影影綽綽的,蘊含著太多複雜不解的思緒,亭外隻聞得雨打蕉葉的聲音,天地間充滿著一種說不出的惆悵蕭索之意。
見他不肯說,淩汐池急忙拉住他的手,說道:“我知道你知道,你告訴我好不好?”
縹無埋頭看了一眼她緊緊抓著他的手,淩汐池意識到了什麼,連忙將手鬆開。
縹無問道:“你真的想知道?”
淩汐池忙不迭地的點著頭,一臉懇求的看著他。
縹無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歎了一口氣,說道:“那裡,是他出生的地方,當年他險些活不下來,後來,他的母後,也是在那裡丟下了他,去了小苦海!”
淩汐池呆住了,腦子裡有片刻的空白,聲音輕得仿佛在問他,又仿佛在自言自語:“為什麼?他的母親為什麼要丟下他?”
縹無看著她難以置信的神情,說道:“至於為什麼,你若是去問他的話,他應該會告訴你的。”
淩汐池聽出了他話裡有話,連忙抬頭看著他,又問道:“還有彆的什麼對不對?”
縹無哼笑了一聲,身上的氣息瞬間冷了下來,雙手在身側緊緊的握成拳,依稀可見發白的骨節,他接著道:“當年先王帶著師父和我趕到那裡的時候,他已經被凍得奄奄一息,那時他也才四五歲,整個人就躲在那方擎天石之下,當時師父便用命盤替他算了一卦,命盤上說,他這一生,雖有經天緯地之才,顛覆乾坤之能,可普天之下,能得他真心想要的,卻隻有惟一的一樣東西,那便是情,一旦他想得到的惟一出現,是死劫!他會以死應命!”
淩汐池隻覺得一個霹靂落在了自己的頭上,抬起頭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原來,那個預言便是在那裡被預測出來的,如今擎天石碎了,是在預示著什麼嗎?還是上天在提醒他們?
看著她驚訝到有些恐懼的神色,縹無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說道:“那個預言,你已經知道了對不對?”
淩汐池隻覺得像是一盆冰水迎頭淋下,瞬間從心頂涼到了腳尖,哆嗦著嘴唇說不出來。
縹無輕笑了一聲,說道:“即便是這樣,他還是要和你在一起,他可真是癡情啊。”
淩汐池望著他那有些輕嘲淡諷的笑意,嗓子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一點聲音。
縹無又坐了下來,手指敲了敲桌沿,問道:“你可知,他為了能和你在一起,都做了些什麼事?”
淩汐池訥訥的搖了搖頭。
縹無道:“你知不知道,原本和瀧日國的開戰早就在一年前便該進行的,於他而言,那是與瀧日國開戰最好的時機,雲隱可說是占據了天時地利,可就是因為你失蹤了,他才會在江湖上又多呆了一年的時間,白白的貽誤了戰機。”
縹無還在斷斷續續的說著,淩汐池像個木偶一樣站在那裡,指尖開始變得麻木,他的聲音像縹緲的雲霧一般飄入了她的耳中,她漸漸的開始聽得不太真切。
“後來在冥界,他本可以將冥界的人一網打儘的,也是因為你,他怕傷到你,居然選擇讓月弄寒帶你走,就是因為你那時隻肯相信月弄寒,隻肯讓他接近你,可你跟月弄寒做了什麼,你居然幫著他起義!”
“他打下明淵城後想將明淵城送給你,就是想將那裡作為你們無啟族日後棲息的地方,結果你自作聰明的跑去劫礦場,為了分散瀧日國的注意力,他不得不提前與瀧日國在臨泉開戰,並且親手射殺了左煜的父親,若不是如此,你以為你們月淩軍真的能抵擋得住瀧日國的旭日金麟嗎?現在為了不讓月弄寒束縛你,他居然還要選擇幫月弄寒一把,幫他壯大他的勢力,你明知他們是什麼關係,你明知日後他們之間終會一戰,你竟然還要……”
縹無說得越多,淩汐池的臉色就越發蒼白,她到現在才知道,他為她付出了這麼多,可她到底又為他做過什麼呢?
縹無看著她慘白到有些恍惚失神的臉,朝她走了一步,又說道:“你可知,這場天下之局裡,本不應該有月弄寒的出現的,你若不懂他究竟為了你付出了多少,就不要輕易招惹他。”
淩汐池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縹無又朝她逼近了一步,她那略帶逃避的動作惹怒了他 ,他的眸子一緊,壓低的嗓音裡潛含了幾分怒意和威脅:“聽著,我不管你是淩汐池也好,還是葉孤尋也罷,你既然選擇跟了他,就好好的一心對待他,不要朝三暮四,左搖右擺!”
他高大的身影罩在她的頭頂,壓迫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淩汐池咬了咬嘴唇,死死的捏著拳頭,心中卻更加明白了自己該做什麼,她深吸了一口氣,抬眸目光灼灼的看著他,堅定不移的說道:“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他如此待我,我能給出的,唯心唯命而已。”
縹無滿意的笑了一聲,終於退開了幾步,又恢複了他那懶洋洋的,仿佛萬事萬物都不在意的神色,說道:“那好,你要記住你今天的話。”
這時,一個婢女急匆匆的走了過來,看到他們後,急忙過來行了一個禮,說道:“啟稟侯爺,陛下正在找你們。”
縹無輕笑了一聲,望著淩汐池說了一句:“他還真是生怕你離開了他半步。”
兩人回到了雅閣中,蕭惜惟見她臉色有些蒼白,起身關切的問道:“怎麼了,不舒服嗎?”
淩汐池搖了搖頭,朝他笑道:“沒事。”
蕭惜惟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確定她無事後,又問道:“剛剛去哪裡了?”
淩汐池囁嚅道:“我……”
縹無接話道:“我帶她去四周轉了轉,她來帝雲城這麼久,還沒有逛過我的府邸呢。”
說話間,婢女們送來了菜肴和酒水,經過一天的奔波,又是去軍營閱兵,又是賽馬,又是淋雨的,每個人都有些疲乏,此時看到美酒美食,倒也不在拘禮,很快便開始推杯換盞起來,加之蕭惜惟同那幾人都是一起長大的情分,此刻免了君臣之禮,這場宴飲也顯得並不拘束,每個人都喝得很高興,淩汐池心中有事,淺淺的飲了幾杯,便有些不勝酒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