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趙卨會給這個機會嗎?”嵬名破醜問道。
“某與趙卨在涇原路交過手……”
“其用兵謹慎,遇我大軍便堅壁清野,即使戰勝,追擊也不過三十裡,三十裡一到鳴金收兵!”
“這一戰打到如今,也已經證明,趙卨的用兵習慣沒有變!”
一個多月了。
人家除了向定西城支援了幾次甲械,補充了些守城的兵力外。
其主力就一直在沿著馬銜山兩側展開,一心一意,打定了主意就是要消耗,耗到大白高國糧儘,也耗到冬天來臨。
對這樣一個埋頭堅守的人,你想玩什麼誘敵深入,斷絕糧道,分割包圍?
不好意思,人家看都不會看的。
這種人典型的老農心思。
不虧就是贏,小賺就是勝。
然而,一旦讓其瞧準了機會,他就會死死咬住不肯放嘴。
就如靜邊寨的那一戰,仁多零丁被國中壓力逼迫,被迫出戰,結果就被釘死在了堅城下。
嵬名破醜悠悠道:“末將以為,不如就此撤軍返回南牟會,待到冬日黃河結冰,我軍忽然殺一個回馬槍,從黃河渡河,直取蘭州!豈不比在這馬銜山與南蠻對耗強百倍?”
其他大將聽著,都是眼前一亮,紛紛道:“破醜將軍所言甚是!”
“請國相依破醜將軍之議!”
在這裡死磕已經一個多月,卻沒有啃下一個小小的定西城,反而損兵折將。
甚至有被人切斷後路,分割包圍的風險。
沒意思!
不如撤兵,等冬天黃河結冰,再突襲蘭州。
至少,大家夥還能看到蘭州城的影子,摸到蘭州城的防禦。
不至於像現在這樣,頓兵馬銜山下,和南蠻在這裡絞肉。
就算贏了,即使能打下定西城。
在蘭州之前,可還有汝遮、龕穀、凡川等堅城等著大家夥去啃。
啃得動嗎?
啃不動的!
梁乙逋當然知道他們的心態。
但他已經不可能撤軍。
無論如何他必須打下定西城,他必須啃下定西。
不然的話,國中的質疑和壓力,就不是他可以承受的了的。
再說了……
嵬名破醜說撤軍,等冬天黃河結冰再去打蘭州。
這種話也就騙騙三歲小孩子。
信不信,人家一回南牟會,當場就要分行禮,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
到時候,他這個國相就是純純的小醜了。
梁乙逋冷著臉,看向嵬名破醜,已下定了決心。
“破醜將軍,您累了!”他輕聲說著。
“請您在我這裡休養一段時間吧!”
“還有諸位,也是一樣!”
梁氏是靠什麼起家的?
答案是陰謀政變!
從上位至今,一直如此,去年更是殺得興慶府裡血流成河,仁多家這樣的黨項豪族也被連根拔起!
隨著梁乙逋的話,帳外出現了大隊梁氏豢養的武士。
“來啊,帶諸位將軍下去休息!”隨著梁乙逋的命令,一隊隊全副武裝的武士走了進來。
嵬名破醜看著進入帳中的武士。
他怎麼也想不到,梁乙逋竟敢在軍中對他做這樣的事情。
他就不怕從此以後沒有人敢和梁氏議事嗎?
但梁乙逋可管不了這麼多!
他隻知道,他不能失敗。
他一旦失敗,必將萬劫不複!
即使失敗,他也必須牢牢控製軍隊,掌握兵馬。
“破醜將軍!”梁乙逋輕聲道:“您是自己下去呢?還是讓我幫您?”
嵬名破醜咽了咽口水,最終歎了口氣,低下頭去道:“末將自己下去!”
梁乙逋已經瘋了。
不能再刺激他了!
嵬名破醜緩緩起身,忽然,他看向梁乙逋,道:“但願國相能夠成功!”
然後就頭也不回的,在武士們的押送下,走出大帳。
梁乙逋看向那些被武士們押送著,走出大帳的將官。
他又看向在他麵前,那些已經傻掉的人。
他知道,自己做了犯忌諱的事情。
可是,他有什麼辦法?他是被逼的!
那些人在軍中都尚且敢質疑他,敢反對他。
真撤軍了,他們會做什麼?
還有興慶府的那個蠢妹妹!
竟背著他遣使去北虜求援,到南蠻求和。
至今,都沒有派人來和打一聲招呼,連個解釋都沒有。
“我也是逼不得已!”梁乙逋對著這些人說道。
“為了大白高國!為了景宗皇帝的基業,隻能出此下策!”
諸將聽著,戰戰兢兢的俯首拜道:“願隨國相,誓死奮戰!”
梁乙逋看著這些人,他清楚的這些人未必靠得住。
但他沒有辦法,隻能用他們。
他也隻能靠著他們來賭一把了。
正好,嵬名破醜等奸賊自己跳出來了。
那麼,將他們的兵馬,送去定西城下,讓他們為自己建功立業。
隻要打下定西城,他就可以宣布勝利。
就是……
梁乙逋想起了他的父親臨終對他說過的話:“汝性急躁,不能容人,我恐梁氏為汝所累……我死後,汝當持重,切記不可隨意興兵!”
他也想起了去年姑母臨終對他說的話:“我死後,汝要與南蠻和議,不可擅自興兵!”
“概因與南蠻交戰,勝則與我梁氏無所加益,敗則將使梁氏萬劫不複!”
回憶著這些,梁乙逋低下頭去。
“父親、姑母……”
“我也是被逼無奈啊!”
要是南蠻的小皇帝能答應他將歲賜交子化,甚至哪怕隻是答應繼續給他歲賜,他何至於冒險?
可南蠻小皇帝是死活不答應啊!
偏生,去年為了清洗秉常留下的勢力,他不得不和其他豪族妥協,許諾掌權後,就將從南蠻得到的交子,與他們平分,大家一起發財。
他餅畫好了,卻喂不到豪族們嘴裡。
於是,上上下下,都在質疑他,也都在非難他。
他能有什麼辦法?
隻能是拿著刀子來南蠻武裝要錢。
他的要求真的不多!
增加榷市,依舊賜給歲賜,最好把歲賜交子化就行了,他也不貪,每年給個一百萬貫就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