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奏疏,他看了看封皮,就知道這是謄抄過的通封狀。
通封狀是大宋文臣的一種上書體裁,與實封狀對應。
兩者的區彆是:通封狀是公開的,有司經手人,都可以查看,而實封狀是秘密的,原則上隻有皇帝能看。
看著封皮上的文字,趙煦翻到背麵,看著那張貼在背麵的黃紙。
這是貼黃,主要是介紹奏疏大體內容,概括中心思想的簡短文字。
也是大臣們,吸引皇帝注意力的最好辦法——皇帝的精力和時間都是有限的。
大多數奏疏,都是掃一眼貼黃,發現沒什麼重要的就丟到一邊,讓通見司交給三省有司去處置了。
司馬光自然是很會寫貼黃的。
不然,他也無法做到,雖然人在洛陽,但每次上書的奏疏,都能讓先帝拆開去看。
這一次,也是一般。
司馬光的貼黃上寫著:恭唯太皇太後、皇太後深居九重,皇帝陛下富於春秋,四海之廣大,閭閻之微隱,未嘗親身而目睹也!非采聽臣民之言,雖以天縱睿智之性,何由知之?
趙煦立刻就笑了:“司馬公還真是害怕朕不看他的奏疏呢!”
於是,拆開了被封著的封皮,拿著那張白紙,走到西閣之外,坐到坐褥上,細細看起來。
司馬光的文字,一如既往的犀利。
開篇就是一頂大帽子:臣聞舜明四目,達四聰,王者視四海之內,皆如戶庭,閭閻之間,皆如指掌!
趙煦微笑著點頭:“真是英雄所見略同!”
他決定,馬上讓人去通見司,把司馬光的這份奏疏原文的這一句先摘下來。
以後說不定用得上!
你看——司馬公都勸朕要視四海之內,皆如戶庭,閭閻之間,皆如指掌!
所以,朕搞一搞特務,監視四方,甚至派人混進愛卿的內宅裡,很合理對不對?
繼續看下去。
司馬光就開始憂國憂民了:竊唯四民之中,唯農最苦,農夫寒耕熱耘,沾體塗足,帶星而作,帶星而息;蠶婦育蠶治蠶,縷縷而織之,寸寸而成之,其勤極也!
這一句話也很好,得趕緊讓人摘抄下來。
以後司馬光的徒子徒孫要是嚷嚷著反對趙煦大興棉業、棉紡,就可以拿著這句話去堵他的嘴——司馬公生前那麼憐憫百姓、民夫。
朕思來想去,才有此法,解萬民之憂苦。
汝這個沒良心的!
竟敢反對朕的德政?
開除你的司馬公弟子門生籍!
就是後麵的話,有些不正確了。
什麼叫‘故其子弟遊市井,實甘服美,目睹盛麗,則不肯複歸田畝’?
什麼意思?
農民的兒子,就該一輩子種地?
我大宋有那麼多地給農民種嗎?
司馬公,你知不知道,自仁廟以來,曆代天子孜孜以求在做什麼嗎?
把那些在農村遊手好閒的家夥,忽悠去采礦,去做工,去城市,去經商啊!
不然,這麼多人,窩在農村,天天沒事乾,又精力旺盛,大宋豈不是吃棗藥丸?
奏疏後麵的內容就沒什麼好看的了。
老生常談的引經據典,引用太宗重農桑的故事,引用真廟勸農桑的典故。
話裡話外都在說——天下,以農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