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駙馬提及官曲院,朕就不得不和駙馬叮囑幾句了!”
“這官曲院,乃是官衙,官衙自有祖宗法度和國家條貫在,即使是朕,也不能,更不願逾越祖宗法度和國家條貫!”
“駙馬身為社稷大臣,國家外戚,更當遵守!”
“此外,駙馬已富貴至極矣!”
“朕記得,朕即位以來,對駙馬以及魏國大長公主多有賞賜!”
“駙馬,緣何卻還要經商?”
“此與民爭利也!”
“與民爭利,聖人不為!”
一頂頂大帽子,直接往他身上招呼。
郭獻卿人都傻了。
不是!坊間不都說這位官家仁聖寬厚,頗肖仁廟嗎?
現在是什麼情況?
我在哪裡?
發生了什麼?
他頓時冷汗淋漓,趕緊低下頭去。
趙煦卻不肯放過他。
畢竟,這事情傳出去,天下武臣都會知道,錯不在他這個皇帝,而是郭獻卿得寸進尺了。
朕都免了他的債,也不追究他的罪了。
他卻得意忘形,跋扈非常,都脅迫君上了!
趙煦看了看自己身邊的太皇太後,不動聲色的問道:“太母,是朕賜駙馬的賞賜太少了嗎?”
太皇太後看著趙煦的模樣,回想著方才王師約在這裡的時候,官家對王師約的態度。
一口一個姨父,更親自攙扶,如同晚輩一樣敬重、禮遇。
等到郭獻卿,就明顯的分出了遠近親疏了。
不僅僅稱其‘駙馬’,還直接責備起來。
這讓這位太皇太後很滿意——她雖然和周淑妃小時候情同姐妹,近些年來也往來密切。
可是,再好的姐妹,也不是親的呀。
郭獻卿隻是周淑妃的女婿,又不是她女婿!
照顧一下可以,想要讓她在自己孫子麵前明顯偏袒就不可能了。
此外,郭獻卿方才說的那些話,在這位太皇太後聽來,實在是有些不識好歹了。
官家都恩免了伱欠市易務的錢了。
你還在不依不饒,還想要好處?
你是誰?憑什麼?
就更不要說,官家所言,在她看來句句在理。
祖宗法度、國家條貫都在。
你一個駙馬都尉,哪來的勇氣,敢讓官家為你破壞祖宗法度和國家條貫?
朝廷和國家,給你的賞賜難道少了?
於是,太皇太後道:“官家說的對!”
她對郭獻卿道:“郭駙馬,卿已富貴至極矣!”
“為何要與民爭利呢?”
郭獻卿張了張嘴,他其實很想說:太皇太後,高家太夫人,如今在汴京城裡有一個上好的堆垛場,歲入數萬貫,這難道不是與民爭利?
但他不敢。
隻能乖乖跪下來,拜道:“臣死罪,死罪……禦前妄言,官家訓斥的是,娘娘教訓的是!”
說著,他就打算腳底抹油,回去想辦法,讓他妻子寫信給周淑妃,請出淑妃娘娘來化解這個危機了。
可趙煦哪裡肯讓他如願?
便對太皇太後道:“太母,孫臣以為,駙馬或許是因為平素在外,與市井之人,來往過多,沾染上了那些市井氣息,故而有了些貪利之心!”
“但,孫臣以為,駙馬的本性和本心是極好的!”
“不然,父皇當年也不會特意為魏國大長公主選此佳婿!”
太皇太後見趙煦這樣說,也道:“官家所言極是,郭駙馬人是好的,都是被那些市井之人帶壞了。”
這樣的結論,周淑妃來了,她也有個交代——娘娘,老身也幫著駙馬說了話了。
同時,這個事情以後就算傳出去了,郭獻卿也不至於丟人。
天子都說——駙馬都尉人是好的,心也是好的。
隻是被人帶壞了而已。
人誰無錯,能改就行!
相當於,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這也屬於是仁廟時代的傳統了。
所以,太皇太後看著自己的孫子,眼中滿是欣賞。
這孩子,對外戚宗室勳貴,是真的好啊。
帷幕後的郭獻卿,連連磕頭謝恩。
就在他以為,一切都將結束,他回去後會將這個事情當成沒有發生一樣的時候。
趙煦就說話了:“既然太母也這樣覺得,那孫臣就有辦法了!”
“古人雲: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孫臣在經筵上,也聽先生們說了孟母三遷的故事。”
“駙馬,是國家大臣,也是魏國大長公主之夫,孫臣絕不能袖手旁觀,坐觀駙馬為市井之中的無賴狐兔所影響!”
太皇太後頓時好奇起來,問道:“那官家打算?”
“朕意,命太學為駙馬,專辟一室,請大儒鴻儒,教導駙馬聖人經義,以聖人經義熏陶駙馬身心,用聖人大道規勸駙馬言行!”
趙煦的話一出,彆說郭獻卿了,就連兩宮都呆住了。
然後兩宮就都笑起來,特彆是向太後:“六哥這個辦法好!這個辦法好!”
太皇太後也說道:“官家的主意甚好!”
聖人經義,在當代被認為,擁有一切神效,包括但不限於教化、治民、安國。
趙煦卻不肯就這麼簡單的放過郭獻卿,他笑著道:“太母,孫臣以為,除了遣大儒、鴻儒教導之外,更得讓駙馬有心去讀書!”
“所以,駙馬在太學讀書期間,除了公主之外,不得見其他任何人,且公主每次相見,都不能超過一定時間!”
“此外,駙馬還需通過大儒考校,確認確已熟讀聖人經義!”
“如此一來,則確保駙馬受聖人教化,確保剔除駙馬所受狐兔小人影響!”
郭獻卿聽著,完全傻掉了。
這不就是變相的軟禁嗎?
偏生,他還挑不出任何錯,甚至不能拒絕!
因為,聖人經義,乃是大宋公認的唯一真理。
能使浪子回頭,能清朝堂陰霾,能致天下太平,更可修身齊家。
如今,天子心念駙馬,欲請大儒教導,導駙馬向善,用聖人經義熏陶。
這是什麼?
這是天大的恩典,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郭獻卿再蠢、再笨也知道,他既無法拒絕,也不能拒絕。
甚至,還得感恩戴德——這是天恩浩蕩啊。
於是,隻能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拜道:“臣,敬謝天恩!”
在心裡麵,他已滿是沮喪。
因為官家說了——他需要通過大儒的考核,確保已經剔除了市井狐兔小人的影響,才能重獲自由。
可他從小就是個學渣。
儒家的那些大部頭,他是一本也讀不下去啊。
所以,這是要他的命呢!
……
打發走郭獻卿,趙煦在心裡冷哼一聲。
大宋的這些外戚勳貴,早就被曆代官家都寵壞了。
像郭獻卿這樣的人,居然還是其中水平不錯的。
從這你就可以知道,剩下的都是歪瓜裂棗了。
好在,趙煦已經經過了現代的特訓。
知道怎麼在規則內,收拾這幫爛貨。
正好,郭獻卿自己不開眼,主動撞到他手上。
那就讓他成為榜樣吧。
直娘賊!
欠了朕的錢不還,還想白嫖朕?!
現在,加倍賠償吧!
注:爛羊頭,古代罵人的話,大概和今天罵的亡八蛋差不多。
注2:狐兔,宋代形容壞人的用詞。狐不用說,兔,是因為宋人認為兔子是望月而孕,屬於木有父親的動物。
今天雖然做了理療,但肩膀還是疼,可能需要時間恢複。
本章完